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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还刃     白神花店txt下载     白神花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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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孝子

    站在门外的保镖非常惊讶,因为总长和夫人除了跟家里人在一起时会坐下来吃饭,其他情况是不会将私人用餐时间拿出来接待某个人的。很多时候名义上是吃饭,实际上连菜都不点,谈完事情其中一方就会提前离开。

    今天两人为白冬破了一次例,不但坐下来点餐吃了晚饭,还一起聊了很久。保镖左右瞥了一眼走廊上的动静,确认没有人之后把一个小小的东西贴在了房间的门上,用来偷听里面的对话。

    现任大统领的恩师被逼得走投无路跳崖自杀,一直以来对财阀有着极大恶意,而殷熙悦最大的竞选对手又旗帜鲜明地反对霉国,所以受霉国操控的几大托拉斯给了他充足的支持。但光给钱是不可能的,对方为了保证情况可控,还在他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睛,这位挂着事务官头衔的保镖就是其中之一。

    白冬朝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他全程开着特殊视觉,主要是为了判断殷熙悦与金甄姝有没有说谎,却不料还有了意外收获。尽管不知道那个保镖是谁的人,但光凭他往门上放东西监听的行为,就知道他跟总长先生不是一条心了。

    “白社长,这花雕是你们那边最好的黄酒之一,喝一点?”涵国人的公务员就没有不爱喝的,今天也算接待外宾了,殷熙悦便趁机端起杯子呡了一口。

    金甄姝也不出声,只是瞪了一眼,殷熙悦就立刻悻悻然把他手里的杯子放下了,知道的这是他老婆,不知道的还以为一起吃饭的是他母亲呢。

    “不是故意要扫总长的兴致,但今天骑了车出来不能喝酒,酒驾可是违法的。”看向面前这对作秀的夫妻,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白冬很明白两人的用意,演这样的小段子是为了让别人知道,夫人对检察总长大人的影响力很大,有什么事直接找夫人就行了,没必要给总长添麻烦。这样一来殷熙悦既可以规避可能出现的风险,还让自己的人设变得更加丰满亲民,一举数得。

    “那就太遗憾了。”也不知道殷熙悦说的是白冬不能喝酒,还是他自己不能喝酒。

    “若是什么要求都不提,两位可能始终都要心存疑虑,那么这样吧,我这里还真有一件您二位可以帮得上忙的事情亟待解决。”点的菜上齐之后,白冬忽然说道。

    殷熙悦和金甄姝对视了一眼,交换了眼神后非常有默契地擦了擦嘴放下筷子,心说关于这三千万USD的肉戏终于来了,“白社长捐助了我们这么多钱,这忙要是咱们能帮却不帮,就不符合做朋友的道义了,只要不违背原则,你尽管可以开口。”

    “很简单,我有位朋友的父亲失踪了,他是个大孝子,一直想知道父亲的下落,所以就拜托我帮忙调查了一番,结果却在接近真相时遇到了非常大的阻力,您可以帮我调查一下这个案子吗……在我已经掌握了很多正经的情况下?”白冬这语气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威胁。

    “能给你以阻力,肯定不是简单的势力,但我们的检察官各个都有一颗忠诚的心,还有过硬的业务能力,绝不会漏放任何一个坏人,只要你能提供线索,必将有罪之人拿下。”别的事情殷熙悦不敢打包票,但在涵国的检察系统里,他就是说一不二的人,当初大统领下令想免除他的职务都失败了。

    “那就拜托总长了,我要找的人叫郑道峰,男性五十一岁汉城北村人,根据我调查到的线索,他最后应该被带往了加平郡。”白冬在涵国哪有什么朋友,他之所以能爆出这样的信息,是因为那晚在加平郡的洗衣工厂里亲眼看到了工人对这个男人的尸体进行了处理。

    他记住了男人的脸,回去后查找了网上的寻人启事和警方公布的近期失踪人员名单,很快就找到了对应的名字。之前没有报警是因为没有证据,今天把这个说出来,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由头罢了。

    “好,等有消息了我会告知白社长的。”殷熙悦点头答应道。

    金甄姝的脸色不太好看,之前她并不知道HighOne集团在背后还经营着哪些罪恶的营生,只知道他们坏事做尽,但对薛东河出手之后她就意识到了,白冬手上掌握着对HighOne集团不利的东西,并不是单纯因为赢了钱而被针对。

    今天这个要求看似简单,但背后显然是有深意的,而且加平郡这个地名让她本能地觉得有问题。诚然,她跟HighOne集团不是同路人,只是为了利益暂时结合,但在大计得成之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仰仗对方来完成。

    中餐一顿饭的时间很长,菜也是边吃边上的,可惜坐在桌边的只有三个人,其中有两个因为上了年纪还么什么胃口,一直到最后满桌子的菜看上去都没怎么动过。白冬觉得挺浪费的,要不是今天骑摩托出来没开车,他都想让餐厅的服务员帮他打包带回去了,“今天,多谢二位款待了。”

    “是我们多谢白社长赞助才对。”金甄姝笑着回道,一顿饭换了三千万,这买卖做得。

    等到白冬走后,殷熙悦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夫人倒了一杯热茶,接着聊起了刚才忍着没聊的话题,“看你刚才的表情,似乎是知道什么?”

    “这小子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跟HighOne的人对上了,看他这么执着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为了钱,难道是有仇怨?”金甄姝自忖看人还是有一套的,但跟白冬见了两次面,却还是觉得这个年轻人笼罩在一团迷雾里。

    “就不能是为了正义么,那群狗东西都该死。”从小到大,每一个跟殷熙悦有过交集的人,对他的评价都是“正直”,他的立场确实有问题,以至于许多事情上都畏手畏脚,但不意味着他的心里就没有是非观念。

    “这种时候了还说什么风凉话,HighOne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倒,等你上了位可以让他们全都下地狱,但现在他们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金甄姝恶狠狠地说道,全然不知道一切都被外面的保镖听得清清楚楚。

第二百九十九章:转生

    应世和尚相当于守陵人,守着塔林里的十几座浮屠,保证那十几个舍利子不被侵扰。能独自担起这样的大任,他的实力可想而知,但白冬却看到他开的“高达”缩水了很多,显然是之前修复浮屠耗掉了他不少的力量。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应世和尚做金刚怒目状,两只眼睛几乎要冒出火光。

    “色厉内荏,你暴露底细了。”白冬比起之前要放松了很多,他和崔恩慧能躲过其他人的视线,却绝对躲不开应世和尚的探查,对方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动手,就说明没有短时间内结束战斗的把握,故而把挑选灵童的仪式放在了第一位。

    “是虚是实,一试便知。”应世和尚是真的恼了,当年的师兄弟十九人约定每十九年轮值一次,以他们偷来的秘法不断轮回复生,其他人都没遇到过问题,唯独到了他这里出了纰漏。

    “还是顾好你自己吧。”白冬指了指地上碎裂的舍利子。

    裂开几道缝的舍利子里面释放出了大量的灵魂,但这些灵魂并没有逸散消失,而是在某种奇异力量的作用下凝成了一副骨架,然后渐渐地显现出血肉,最荣形成了一个罗汉坐像的造型。恰好应世和尚进入了战斗状态,他那类似于须佐能乎的能力,形象上和这个罗汉坐像几乎一样,可见是一脉相承的。

    这金刚毫无理智可言,甫一出现就背刺了应世和尚,两只铁拳捣在他的后背心上,将人打飞出去十多米远,撞断了一颗光秃秃的椿树才落下来。

    “看什么,还不带着孩子快跑?”白冬大骂了一声,他在这里拼死拼活可不是为了跟应世分个高下,而是为了拯救这些差点被当成容器的小孩子。

    有些家长被这一声大喝惊得回过神来,抱起孩子就跑,而有一些则无可救药了,尽然对白冬怒目相视,觉得他才是碍事的那个人。这时候他也没有余力管别人了,自己想死的他硬拦也拦不住的。

    “施主擅闯我佛门圣地,破坏灵童转生的仪式,需跟我们回寺里面壁苦修二十年才能赎清罪孽。”老和尚也不是善茬,取出一件宝磬敲了一下,肉眼不可见的波动立时扩散了开来。

    白冬还没有多大的反应,崔恩慧却抱着头痛哭地嘶吼了起来,魂体也有些扭曲了。他见状也不惯着,隔空冻结了老和尚的双手,一把将法器抢到了手中,“东西很不错,它是我的了。”

    “与女鬼为伍,果然是阴毒邪恶之辈,和这样的宵小没有必要讲江湖规矩,大家一起上。”老和尚虽然双手被冻住,但他平时显然用嘴比用手更多。

    十多个僧人围拢过来,那些被迷住心窍执迷不悟的香客也跟着拦住白冬的去路。他站在原地招了招手,做了个李小龙的挑衅手势,“那就一起上吧。”

    话音刚落,白冬就脚底抹油跑了,趁着包围圈还没合拢冲了出去,钻进了小树林里面。这一片都是他刚才走过的地方,不用担心因为踩到坑而断腿。

    他是不信佛,也有能力把这里的普通人全杀光,但总不能因为被人要抓他就大开杀戒吧。正当防卫的条件可不是一般的苛刻,如果没有仔细研究过刑法的,还是不建议鲁莽地跟人动手了。

    “咱们就这样跑了,那些小孩子要怎么办?”崔恩慧虽然也跟着逃跑了,但她是倒着在空中飘的,时时刻刻关注着身后的情况。

    “短时间内,他们没法再举行灵童转世的仪式了,那些浮屠里的舍利子,是需要吸收灵魂的能量来蕴养的,缺少能量的舍利子,里面的灵魂没法夺舍孩子。”白冬也是通过应世和尚的行为判断出这一点的。

    “你能确定?”崔恩慧有些不信。

    “确定,他之前由着我划花了十多座浮屠上的石碑,就是为了制造错觉,但在我要对最后几座动手时忽然狂暴了,说明积蓄满灵魂的浮屠就在那几座中。”白冬的眼睛能看到灵魂,进入塔林没有了迷雾的遮挡,他就看了个一清二楚。

    “可那些孩子们的危险还是没有解除吧?”崔恩慧不觉得白冬会骗她,但还是很担心。

    “至少一年时间内不用担心,那些浮屠上的碑文虽然都是用山民语写的,但其中代表数字的文字非常好辨认,每座浮屠上的日期都恰好相隔一年,说明他们每年会举办一次这个仪式,每次让一个和尚夺舍复活。”

    “为什么不一次性都复活?”崔恩慧不太理解这样的做法是为了什么。

    “不清楚,可能是复活需要的某种必要条件一年只出现一次,也可能是因为消耗的灵魂过多太惹眼。”白冬又不是跟那些和尚一伙的,他只能靠猜,“如果他们不想损失这些宝贵的信徒,那一年的时间里应该都不敢张扬地搞事。”

    一人一鬼简单地交流了一下,很快就跑到了山下的鲜于里村镇会馆处。上山确实艰难,但是下山的路却很好走,这要感谢和尚们的辛勤付出,不是他们把路修得这么好,且山的坡度也不很大,白冬是绝对不敢如此狂奔下来的。

    “两位,你们从山上下来,看到我的孩子了吗?”白冬准备继续往山下走,去拿自己的车子,结果被斜刺里杀出一个女人拦住了去路,他抬头一看居然是安正民的妻子,安善民的嫂子鲜于雪儿。

    “没有。”白冬连连摇头,他在安家的老公寓里见过安正民喝鲜于雪儿的儿子,以他异于常人的超强记忆力,一旦见到了绝对不会认不出来的。

    “先生,就算不想回答也不用如此敷衍吧,我都还没说我的孩子长什么样,您就说没见过了?”鲜于雪儿的脸上浮现出愠怒的神色,眉头蹙在了一曲。

    “您是安正民的妻子吧,我是看过你们儿子的照片,所以才笃定地说没见过他。”白冬解释道。

    “是吗,原来如此。”鲜于雪儿点了点头,却是甩出袖子里藏的尖刀,来了个突然发难。

第一章:无猜

    盛夏午后的灼热阳光被茂密的紫藤叶子挡在了花架的外面,只在旧书桌掉漆的墨绿色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偶尔有一丝风吹过,刮皮肤上也是灼人的。

    “别搞了,说真的……没意思。”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不耐,十九岁的少年忍不住扯了一下湖蓝色衬衫的领口,同时无意识地用另一只手的无名指指腹不断摩挲课桌的边缘。

    “你不是说不信这些么,那还怕个什么劲儿?”坐在对面的少女笑着问道,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好像两弯月牙儿一样,散发着魅力惊人的娇憨气息。

    “谁说我怕了,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可能会害怕!我只是觉得这些网上胡编乱造博人眼球的东西,多少有些无聊而已。”少年颇有些无奈,要是别人喊他来干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他绝对当场就扭头走掉,连半句话都不会留的,可面前这个人的要求他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少年叫白冬,少女叫葛青青,两人既是情侣又算是两小无猜。

    初一时他们被分到了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班,初二时又成了同桌,因为双方的家恰巧距离不远,所以上学放学都是同行。自打高一那年正式确定了关系之后,他们分享了彼此很多个第一次,似乎连命运都被绑定到了一块儿。

    整整六年时间他们都没怎么分开过,而此时是高三的最后一个夏天了。

    “既然不害怕,那你倒是动作快点啊,待会儿咱们还要一起吃晚饭,去得晚了又要排队。”白冬和葛青青相对而坐,两人旁边还有一个少女,她的名字叫陈纤云,是葛青青最好的朋友。只见她把胳膊支在课桌上双手托腮,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八月中旬的天气太热了,汗水滑落后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白冬不得不掏出纸巾擦了又擦,随手揉揉又塞回口袋里。他看着自己对面的女友手里不断转来转去的笔,不免有些烦躁起来,“十四号星期四的下午四点四十四分,跑来废校最阴暗的地方玩笔仙,你就不觉得瘆人吗?对了,今年还是一四年。”

    “直到刚才不还一直犟,说不信这些的吗,既然都不信了,管它哪年哪月哪天几时几分几秒,又管它在什么地方的?”葛青青手上的圆珠笔越转越快,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这几年市区里的地价越来越贵,以老校区的面积又容纳不了太多的学生,所以两人曾经就读的这所初中马上要搬迁到几公里外的新校区去了。老校区将结束它多年的使命,很快就会被拆成平地,然后重新开发成大型购物中心。

    初中的校园实在承载了两人太多的回忆,他们这才抓住最后的机会重返此处,凭吊一下美好又纯真的青春时光。

    很可惜,他们只是高三刚毕业不久的准大学生,并不是什么知名校友,走不了正门只能翻围墙进来。好在有缺口的那段矮墙这么多年了都没有被修补起来,以前他们经常从那里翻出去买饮料喝,今天又熟门熟路地溜了进来。

    葛青青最近可能是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校园里逛了一会儿突发奇想,非要在这里玩笔仙游戏。因为召唤笔仙得有三个人在场才能进行的缘故,为此她还特意打电话叫来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就是现在坐在旁边的陈纤云。

    白冬再怎么不愿意,这时也只能陪着一起玩了,谁让之前是他先提出来要回母校看看,还答应说今天全都听她的。

    “虽然我不信这个,可四点四十四分在这破地方玩灵异游戏,总归有点……”白冬确实不信牛鬼蛇神的东西,但真让他玩还是觉得心里发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人是种很复杂的生物,安全感和恐惧感都是虚假的,站在高楼的玻璃幕墙前,明知道自己不会掉到外面的马路上,可往下看还是会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现在是下午四点四十分,又不是凌晨四点四十分,大白天有什么好害怕得,我看你浑身上下只有嘴最硬……”葛青青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脸上立刻浮现出两朵红晕,因为皮肤非常白皙的缘故,看上去相当明显。

    “噗。”陈纤云知道自己作为淑女不应该懂这些,但她一下子没忍住,捂着嘴还是笑出了声。

    葛青青忍不住有些羞恼,先是白了闺蜜一眼,然后便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男朋友,“哼,恐怕某些人嘴上说着不信这些,其实心里怕得要死。”

    “就是,白冬你直接承认自己害怕不想玩不就好了,咱们俩扭头就走,待会儿直接找地方吃饭去。”陈纤云习惯性地在一旁拱火,这两年来她就没少干类似的事情。

    男人怎么能说怕,白冬当即一拍桌子伸出了自己的手,“来,搞就搞,你们两个小女生都不害怕,我这身强体壮正气凌然的阳光少年还能怕了不成,怎么说我都是个团员呢。”

    “小女生?大男人就了不起啊?可别晚上回去了偷偷躲在被子里哭鼻子。”葛青青龇了一下可爱的小虎牙,她确实是个女生,可是一点都不小,无论是个头还是那什么特征,在有陈纤云做对比的情况下尤为明显。

    白冬没搭理他,只是依旧伸着手。

    请笔仙的准备工作可繁可简,视问卜者的需求而定,两人只是随便玩玩,不用弄得那么正规。葛青青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本写生簿,她是个美术特长生,这东西总是带在身上。

    “一、二、三、四……男、女,是、否,还有夏、商、周、秦、汉……贫穷、富贵、健康、厄难,还应该再写点什么?”分别在白纸左右两侧写下了一堆东西之后,葛青青还是觉得不满意,问起了闺蜜的意见。

    陈纤云咬着手指头,细细的眉毛拧在一起,“得看你想问什么问题啊,我看网上说应该把你心中预想的答案写几个在纸上,用框子框起来,笔仙来了之后会从里面挑一个。”

    葛青青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起来,瞟了瞟白冬又瞟了瞟陈纤云,脸上刚消下去的红晕再次浮现,“真的有必要把问题的答案先写出来吗?”

    “你害羞个什么劲儿啊,要是不好意思,就写笼统一点儿呗,我还能大嘴巴把你那点小心思到处去说啊。”女人最了解女人,陈纤云一看就知道这妮子在想什么。

    葛青青最想问的无疑是她和白冬的未来,尽管两人考上的大学在同一个城市,可一个是全国排前五的顶级大学,一个却是双非的普通美院,这让她的心里难免有些不安,忽然想请笔仙也是因为最近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好。”

第二章:断笔

    所谓的请笔仙,是从扶乩占卜之术演变而来,早在魏晋时期就非常流行了,经过千百年的发展其体系已经非常成熟。从本质上讲,这其实是一种招灵游戏,通过笔来和名为仙实为鬼的存在沟通交流,而且招来的绝无良善之辈,必然是吸人精气的邪灵恶鬼。

    “准备好了吗?”葛青青伸出右手。

    “嗯,准备好了。”白冬伸出的则是左手。

    陈纤云没有说话,默默地站身起来,把圆珠笔放在了两人交握的手指中间,确认夹好后坐回了先前的位置上。笔仙游戏最好是三个人玩,今天葛青青打电话约她出来,就是专门做这个的,可不是为了喊她来当个大号电灯泡。

    “笔仙啊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葛青青郑重其事地按照手机上查的词,轻声地呼唤起了笔仙。

    不知道是心理因素作祟还是什么,白冬忽然觉得周边的温度下降了一些,他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原来是一片云彩挡住了太阳。三人所在的紫藤花廊被两栋建筑夹在中间,北侧是音乐阶梯教室,南侧则是实验楼。

    音乐阶梯教室还好一些,而实验楼是真的阴森可怖,因为一楼是生物实验室所在的地方,总有股奇怪的味道飘出来。白冬记得当年他们还在上初三的时候,不少同学都在晚自习时悄悄散播怪谈,说这楼里出过种种事故。

    手悬在半空中没有支撑点,又有另一个人发力互为制约,于是不可避免地颤动起来,居然完美地在写生簿的空白处画下了一个圈。白冬见状抽动了一下鼻子,他记得这笔仙游戏是有科学解释的,当初学校里别人玩的时候他查过百科,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呼。”坐在对面的葛青青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表情之中既有害怕也有期待,和闺蜜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决定先试一试请来的笔仙到底有没有真能耐,“笔仙啊笔仙,你知道我……旁边这位女生的生日吗?”

    在白冬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圆珠笔在写生簿上滑动起来,非常精准地圈出了六月初六这个日期。他此前并不知道陈纤云的生日具体是哪一天,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惊讶,因为看自己女友和她闺蜜的表情,这个日期应该是正确的!

    自己的手上明明没有用过力,而且也没感觉到葛青青有刻意控制笔的走向,可圆珠笔怎么就能圈出这个日期的?也许专家说的半催眠状态是对的,女友可能不自觉地受到了影响。

    为了进行更进一步的验证,白冬在女友开口之前抢先问出了一个问题,“笔仙啊笔仙,请问坐在我左手边的这位女生,她的母亲生日是几号?”

    “嗯?”葛青青有些不解地抬头瞄了一下男友。

    圆珠笔再次无声滑动了起来,又圈出了二月十九这个日期,白冬和葛青青都没有什么反应,旁边的陈纤云却已经激动得双手握拳,差点尖叫出声。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她取出手机,打开日历翻到今年的农历二月十九,上面有一个她自己做的标记,备注内容只有简简单单五个字:妈妈的生日。

    无论是白冬还是葛青青,都不可能知道陈纤云母亲的生日,但他们手中的笔就是准确地圈出了这个概率只有三百六十五分之一的正确答案。这时候白冬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了,硬要说只是巧合,这未免也太巧了一点。

    即便真的有笔仙,这不可知的存在又是如何知晓任意一个人生日的呢?要说笔仙全知全能,那肯定是不现实的,大罗金仙来了也未必敢说这种话,何况其本质只是一介孤魂野鬼罢了。

    葛青青似乎确信这位被他们请来的笔仙有着高强的法力,顾不上被闺蜜用异样的眼神盯着,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笔仙啊笔仙,请问我和我对面的这个男人,将来会幸福吗?”

    之所以没问两人能不能在一起,是因为葛青青认定了的事情就算用牛去拉也不会回头,他们将来必然会结婚的,这辈子她们只会有死别,不会有生离。

    按照陈纤云的提议,写生簿上已经被提前写好三个答案,分别是幸福、不幸福还有马马虎虎。静止了好一会儿的圆珠笔,这时候又开始滑动了,缓慢却坚定地靠近了“不幸福”三个字所在的方框。

    葛青青是个非常轴的女人,明明是她要玩的游戏,也是她自己请来的笔仙,可在看到那三个刺目的大字时,心底忽然就冒出了一股怒气。请笔仙的游戏最忌讳手上用力,强行更改既定结果,可她就是不愿意让笔尖落进那个方框里,控制自己的手腕,想要强行把笔移到一边去。

    然而不管如何用力,葛青青手中的笔都四号没有表现出要改变路径的样子,哪怕她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出来了,也依然无能为力,甚至连站起来甩开手中的笔都做不到。

    白冬看着坐在对面沉默不语的女友眼角噙着泪花,立刻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同时发力,但他也是一样的情况,已经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也移动不了手中的圆珠笔。

    这情况绝对不正常,因为他对面的那个女人很柔弱,就算两个摞在一起也没他的力气大。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便故意向反方向用力,也不可能和他的腕力抗衡。

    看着笔尖还是进入了不幸福那三个字所在的方框,担心与焦急的双重作用下白冬改为手指发力,圆珠笔的塑料笔杆直接被他捏的炸裂开来,锋锐的塑料碎片刺进了他的手指都没有在意。

    “哈哈哈哈……桀。”尖锐难听的女人笑声不知从哪里传出,但白冬完全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了,因为葛青青在他面前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青青,你怎么了?”白冬一把推开了桌子,伸手抱住已经失去意识的女朋友,但这时她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已经没有办法再给他任何答复了。

    “青青,你可别吓唬我们。”陈纤云也慌了,跟着蹲在旁边。

    “我进行急救,你打电话叫救护车。”白冬赶紧把葛青青平放在地面上,解开她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做紧急处理,而陈纤云听到他大喊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知从何时起,乌云已经占据了半片天空,黄豆大的雨滴从高空落下,砸在紫藤的枝叶上发出簌簌的响声。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天空却还是晴的,阳光斜斜地穿过云层照下来,在丁达尔效应的作用下投射出圣洁的光柱。

第三章:东方

    “呼……咳,又是这个梦。”猛然睁开眼睛的白冬喘了口气,结果嘴巴里灌进一口冷风,呛得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连忙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喝了一大口。杯子里的水虽然没有上冻,但和冰水也没什么区别了,激得他牙龈生疼,这下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室内之所以会这么冷,是因为窗户上装了台窗机空调,总有冷风顺着缝隙钻进来,糊了一层又一层的报纸都不管用。汉城的冬天向来很冷,零下十几度都是寻常,即便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多,他还是不太能适应。

    生活在这里,每天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钻出被窝把地暖打开,等房间里的温度升上来了才好穿衣服,不然冰冷的衣服直接贴上皮肤课太难受了。那种透心凉心飞扬的酸爽感觉,没体验过的人是很难想象的。

    等到白冬真正起床,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洗脸刷牙吃过药之后都不用吃早饭,直接就可以找地方吃午饭了。

    唰啦一声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大概是刚刚下过雪的缘故,连天空都比平日更明媚了一些。只可惜这间房的窗子实在过于迷你了,最上面那一格还被窗机空调给占住,视野非常的狭小。

    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白冬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看到是母亲打过来来的电话,他选择直接接通,“喂?妈……我正准备出门去吃午饭呢。嗯,钱已经收到了。”

    “我都知道的,你们放心好了……我现在是二十五岁又不是五岁,好的,好的,我会注意的。”父母和子女之间的电话,每次都会是差不多的内容,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关心。

    潘星已经拿到了硕士学位证书了,原本想立刻回去的,但两边的家长果不其然都很反对他回去,说是担心他睹物思人再度发病。他很清楚,自己其实从来都没有生过病,只是接受不了一些已经发生的事情罢了,他和他们都是。

    学业已经完成,自然不需要继续住在学校周边,白冬的父母就让他搬到更繁华一些的区域去。并且还让他不要租别人的房子住了,趁着汇率高点自己买一个住所,也算是投资了。为此,母亲上午刚往他的账户里打了五百万CNY,约合九亿五千万KRW。

    大学毕业后白冬本希望继续学医的,但国外的很多顶级院校并不向外国人开放医学专业,他只能转专业改修生药学,因为这是被归类于“理学”范畴的。正因如此,他这两年时间一直在冠岳区的理学院做实验,而不是在莲建区的医学院念书。

    “东方叔早,出去吃饭啊?”电梯门刚打开,白冬就看到了自己的房东,一个外面穿着长款羽绒服,里面却穿着睡衣睡裤还趿拉着棉拖鞋的中年男子。

    “嗯,早,啊……”东方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身上的睡衣也不知道是洗缩水了还是本来就买得小,露出了老长一截小腿,黑乎乎的腿毛被电梯里排风扇带起的风刮的乱飘。

    白冬对这画面早就见怪不怪了,因为他们早上很早就要去实验室准备器材,晚上整理完报告又要弄到很晚才会回来,所以经常能看到这位大叔喝酒喝到半夜,第二天中午才起床吃饭。

    “这段时间承蒙照顾了。”白冬犹豫了一会儿,但电梯抵达一楼时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谢,这两年房东课没少照顾他,逢年过节总会送吃的东西过来,偶尔还会给点零花钱。

    “哦,你要搬出去了是吧,新房子找好了吗?”东方平,光听名字就知道同样是个宗国人,他对白冬这么关心,自然是因为大家的老乡身份。

    白冬摇了摇头,表示目前还没有找好,“这次毕竟是买房子不是租房子,肯定要好好比照一下的,直到这个月结束之前说不定我都得留在这边。”

    “那你先等一下,我微信上发一份文件给你,没事儿的时候可以看看,有看中的尽管跟我说。”东方平从兜里掏出手机,飞快地给白冬发了条信息便晃晃悠悠地走出电梯,挥一挥手消失在了公寓的正门口。

    白冬有过好几次在外面玩手机结果天太冷自动关机的经历,所以并没有着急出去,就在公寓的门厅处看起了信息。这是一个容量很大的PDF格式文件,点开之后是非常长的建筑目录,西起炭岘路东至论岘路居然都有,看备注居然全是东方平的产业。

    白冬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本以为光冠岳区汉城大学北面这十几栋公寓就够夸张的,没想到这点资产只是人家全部身家的冰山一角,当即就发了个信息过去,“东方叔,你是炒股被套还是基金暴雷了,好好的卖什么房子?”

    “当然是因为和你比较投缘啊,你看中了哪个就卖哪个,我这么多的房子,多一处少一处有所谓吗?”东方平似乎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好吧,非常感谢。”这个人情白冬记下了,但不准备真的去买房东手里的房子,来到汉城后这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受人家的照顾已经够多了,哪里好意思再占便宜。

    中午跟往常一样,在学校附近的小吃店吃了碗猪肉汤饭就算是午饭了,汤汤水水下肚整个人都缓和了起来。稍稍坐了一会儿,他便跨上自己的凯旋火箭3GT到了报恩寺附近,准备蹿小巷看看哪里有房子出售的。

    只要见到合适的房产,白冬就会去附近的不动产公司问行情,因为狎鸥亭到清潭这一片最繁华,所以他决定从这一片先看起。然而车子刚离开主干道他就后悔了,今天应该坐地铁或者打车过来的,哪怕步行也比骑着摩托舒服。

    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雪下了多厚冰层就有多厚,大路上撒过融雪剂情况还好,可小巷里的路都快跟结冰的河道一样了。得亏他用的是龟背胎,换成热熔的刀疤胎或闪电胎,此时恐怕已经摔断了一两根骨头,躺在医院的急救中心哼哼呢。

    不得已之下,白冬把车停进了附近的停车场,下来步行找房子,可走了一下午天都快黑了,也没见到能让他觉得眼前一亮的。最后被逼得实在没办法,直接去附近的不动产中介问了问,结果全是给他推荐高层公寓的。江南这边的以新楼为主,格局怪得要命价格还死贵,匆匆看了两个就没兴趣了。

    返回停车场取车的路上,白冬莫名觉得很渴,就在路边GS25便利店前的自动售货机买了罐热咖啡,坐在橱窗外边的凳子上边喝咖啡边抽烟。不经意间抬起头,他忽然发现小路尽头的岔道口那栋房子特别眼熟,用力抓了抓头发才想起来,这应该是东方平名下众多房产的其中一处。

第四章:吉屋

    冬至过后白天确实在变长,但位于高纬度地区的汉城还是五点不到就被一片昏黄所笼罩,道路尽头的那栋小楼因为正面朝向的关系,看上去格外阴森。尽管如此,白冬还是对这栋四层小楼的外观非常满意,忍不住走到近距离观察起来。

    一层是六根巨大的方形水泥柱,中间那两根支柱的左边是停车场,右边则是门面房。这跟城市里的其他私人建筑没什么两样,其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既留出了停车的空间,同时又没有占用到室内的面积,可以少交一笔相当可观的税费。

    二楼和三楼没有什么太大的特色,就是方方正正普普通通,而小楼的第四层则是全玻璃覆盖的花房。即便此刻室外气温低至零下,里面依然满是绿色,站在楼底下都能看到枝繁叶茂的植物。

    花房的房顶是个角度很大的坡顶,除了能防止玻璃被积雪压坏之外,也有避税的考量在里面。涵国的法律明确规定了,只要室内平均高度在一米四以下的,都算作阁楼或者隔热层,不会计入使用面积收取综合房产税,因此很多人建屋子的时候都会进行外国人无法理解的倾斜加高。

    小楼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大,白冬用步子大致丈量了一下,推测也就有个九十平方米左右。尽管一楼是停车场四楼是花房,只有二楼三楼是居住空间,但实际使用部分还是超过了两百平方米,单独一个人绝对够住了。

    房子的主体部分很简洁,没有什么好与不好的,但顶层的花房非常漂亮,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眼球。尽管很不想占房东的便宜,但走了一下午都没看到中意的房子,白冬还是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大不了签约的时候不还价,“东方叔,这屋子是你的?”

    视频那头一直能听到劈里啪啦的撞击声,作为宗国人的白冬对这声音可太熟悉了,东方平似乎是在打麻将。对面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挂断了视频,但两分钟之后发了一串数字过来,因为前后各有一个符号“#”,他立刻才反应过来是电子锁的密码。

    进入小楼的唯一入口,就在一楼商铺的后侧,输入密码后电子锁果然开了。白冬忍不住嘟囔了一声狗大户,推开装甲门走了进去,想象中的霉变的奇怪味道并没有出现,空气中弥漫的是一股好闻的木调香水的味道。

    一楼的入口面处积很小,除了一个装着鞋柜的玄关,就是进入二楼的电梯跟楼梯了,没有任何与生活相关的空间。值得一提的是,这里安保设施居然不错,楼梯下面的空间被合理地利用了起来,装着监控用的家庭用服务器,还有一块液晶屏幕。

    从被分割成六份的画面来看,屋子内外应该有六个监控摄像头。

    “东方叔,房子多少能卖?”在汉城买房子手续很简单,哪怕外国人也不需要提供太多材料,只要有护照和存款证明就行,部分区审核相对严格一些,也不过是多加份无犯罪证明而已。只要有钱,什么问题都不算真正的问题,这就是资本的世界。

    “啪!六万……咳咳,只要三亿五千万,我说的是KRW。”东方平在电话那头随意地说道,明明在谈几个亿的生意,可他的注意力好像更多地放在了牌局上。

    白冬完全能想象得出来,那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此时大概正歪着脑袋,用脸颊和肩膀夹住手机,一边打麻将一边给他打电话的画面,“我明早是不是应该去预约个亲子鉴定啊,您这报价给的也太让人不安了。”

    三亿五千万KRW的要价已经不是低不低的问题了,商场清理即期牛奶也不会给这么大的优惠力度,同地段面积相当的房产他下午也遇到过,中介开口就问他要十五亿。白冬不禁开始怀疑起来,东方平有可能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不然解释不了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这价格没什么令人不安的,房子本身才叫人不安,那栋楼里之前死过人。”东方平用无所谓的语气说出了真实原因,房地产交易发生前若隐瞒此类信息,在很多国家都是犯罪行为。没错,是犯罪而不是单纯的违法,要负刑事责任的。

    白冬已经在二楼的客厅和厨房里转过一圈,正抬腿迈上楼梯准备往三楼走,听到电话里东方平的解释后一抬头,正好和一双森冷的眼睛来了个四目相对。

    “怎么忽然不说话,被吓到了?”电话那头的东方平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便问了一句。

    “没有,我在这里继续转转看看,就先挂……收线了。”白冬本来想说挂了来着,但觉得不太吉利就换了个说法。

    高三的那年夏天,白冬经历了失去一生挚爱的惨剧,但也正是那一天,他发现自己获得了可以看到灵魂的能力。不限生死,只要是人都有灵魂,并且一部分动物也有灵魂,甚至他觉得还有其他很多存在都有灵魂,只是那些他看不到而已。

    最开始,白冬不断向身边的人诉说着一切,表示女朋友是被一个紫黑色的影子带走的,但别人都以为他疯了,包括他自己的父母和葛青青的父母也是。

    医院给的结论是葛青青熬夜导致脑卒中,陷入昏迷的她此生都很难有机会再醒过来了。大家认为白冬是接受不了打击而产生幻觉,父母出于担心还把他送去国内最好的医院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疗,然而他没说谎,他真可以看到灵魂。

    为了不在医院里蹉跎岁月,白冬非常配合地接受了治疗,很快就顺利地通过测试得以出院,毕竟他本身是正常人。四年的大学时光一晃而过,曾经的治疗没有给他造成多少影响,唯一的问题就是对某些药物产生了依赖,不吃会很难受。

    白冬没有和抱膝坐在台阶上的苍白虚影交流,尽管他完全有能力这样做,但房子里装的监控系统让他产生了顾忌。万一东方平突发奇想过来查看监控记录,发现他站在这里和空气说话,岂不是要把他当成奇怪的人。

    这栋小楼里光是硬装就得上亿,各种大牌电器起码又是上亿,敢情房子本身只问他要了一点五个亿而已。内部的东西都是簇崭新,明显是在出事之后重新装的,知道出过事的房子不好卖,还硬是花大价钱翻新,只能说有钱人的想法真的很难懂。

    “叔,明天早上准备一份合约吧,三亿五千万太少,我觉得五亿差不多合适。”去三楼的卧室和书房以及四楼的花房看过之后,白冬就决定把这房子买下来了,离开前给房东发了个信息过去。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买家嫌卖家给的价格低……”东方平很快就回了信息,文字后面还加了个捂脸的表情。

第五章:颜色

    屋子里的好东西非常多,可能随便拆一台电器下来卖二手,都是好几百万KRW,但白冬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倒不是慑于监控的存在不敢下手,主要还是不缺这点钱用。当然,人家十分轻易就把密码发过来,他也不能辜负这份房东给予的信任。

    由于明天还要再过来一躺的缘故,白冬就把摩托车从停车场里取出来,直接停在了这楼下的车位上。在他和东方平达成口头约定之后,这里已经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他自己的产业了,停个车肯定没有问题。

    “学生,你怎么把车子停在这里面了?”白冬刚锁好车位前的铁栅栏,就被站在巷子口的大妈给拦了下来,看模样应该是在附近美容院上班的,因为她的衣服外面套着印有剪刀图案的围裙,身上还有护发用品的味道。

    “这里是我刚买下来的房子,有什么问题吗?”白冬揉了揉鼻子,尽管身上的摩托车连体气囊皮衣非常保暖,外面还套了件汉城大学的棒球夹克校服,但他失去头盔的保护后脸颊还是被冷风吹得生疼,鼻涕都快流出来了。

    大妈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白冬,身上虽然没什么显眼的奢侈大牌,但看气质举动应该是个家境很好的富家子弟。然后她又隔着栅栏看了看里面那辆凯旋火箭3GT,尽管认不出是什么牌子的,不过夸张的造型摆在那儿,价格肯定不便宜。

    “哎一股,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不把家里的钱当钱使,随随便便就买栋房子怎么行,签约之前总要先了解一下情况吧,这房子不能买的。”大妈的模样有些心疼,不知道的还以为买房子花的都是她的钱呢。

    “姨母,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虽然白冬已经打定主意要买下这栋房子了,但他还是希望能从周边邻居的口中多了解一些情况,考虑到楼梯上坐着的那位,这些人给的信息会在他解决问题的时候提供很大帮助。

    这位脸上画着浓妆竭力掩盖自己脸上岁月痕迹的大妈,年纪明显已经五十岁开外了,不过依稀还是能看得出来,她年轻时一定很漂亮。只见她掏出一支金色的细支ESSE,点上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同时还不忘朝两边张望,防止运气太差遇上巡逻的片警,“我能知道什么,无非是一些传言而已。”

    “就挑您知道的说呗,我还真不太了解情况。”白冬长得很清秀,身上还有种干净空灵的气质,似乎时刻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如同春风般能给人温暖。简单一点的话,“轮廓柔化版的升田斗真”大概就能概括他的样貌,这样的人总是能轻易获得别人的好感,特别是女人的。

    大妈抬起左手摆了摆,脸上露出不耐又恐惧的表情,“我并不很清楚,只知道这间房子不太平,不少人都说他们在半夜路过时,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哭声呢。”

    “啊,这……”白冬之前在二楼往三楼去的楼梯上和那位对视了一眼,然而对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既没有哭闹也没有攻击,只是淡淡地看了看他而已。

    “姨母说这些可不是在危言耸听,单纯是为了你好,要是还没签约就赶紧换别的地方吧,即便签约了也不能住进去,里面可邪性着呢。”因为细支的烟没多少烟草,外面的风又比较大,大妈猛吸了两口就烧到烟蒂了,随手仍在巷子里某处墙根用脚踩了踩,扭头回她的店里去了。

    美容院位于在二十米外的路头,门口挂着蓝红二色彩条旋转灯的那家就是,大妈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往了一眼,似乎想确认白冬有没有离开。

    白冬想要看一下时间,撸了半天才挪开层层叠叠的袖子,露出手腕上的康斯坦丁传袭三问。别问他为什么不掏手机,问就是不想摘掉温暖的手套。

    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放在国内人们差不多都回家玩手机去了,但汉城的夜生活却还没有开始。他觉得回了冠岳区也是吃那些已经腻味了的东西,索性步行往北面的林荫道走去准备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房子在三成洞、鹤洞、新沙洞交汇的地方,光就地理位置而言十分优越,生活在这里一定会非常方便。尽管大家都属于汉城市内,但不得不说,从冠岳区来到江南跟从乡下进城也差不多了。

    “麻烦给我一份手制双层和牛堡,一份黄油薯格,半份原味炸鸡,再加的生啤酒。”因为晚上准备坐地铁回去,所以白冬不用担心喝酒被查,点了一升淡啤酒坐在了长长的吧台前面。

    林荫道西边就是酒吧一条街,有很多味道不错的小餐馆和酒吧,无论是简餐还是啤酒,都比大学附近的要好很多,当然价格也要高出不少,毕竟目标客群不是同一批人。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MLB的棒球比赛,现在已经是休赛期了,应该是录播。

    白冬其实很喜欢看棒球比赛,因为这项运动对脑力和配合的要求胜过对身体与对抗的要求,但今天他始终有些心不在焉,看着电视的眼睛没有焦点。

    大概是薯格上蘸盐太多齁到了,白冬猛灌了一口啤酒,酒精的作用下他终于忍无可忍,放下手中的酒杯舔了舔嘴唇,“喂,只喝酒不是不可以,搞这些下作手段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在跟我说话?”坐在白冬身边但隔了两个空座位的中年男子闻言,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反复确认道。

    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深蓝色西装的中年男子,即便身在酒吧里喝酒娱乐,领带也一丝不苟地系的很紧。在别人的眼中,他毫无疑问是个温文尔雅的绅士,但在白冬眼前的却是另一番面貌。

    白冬看到的是一个猥琐的少年,精瘦的身躯凹陷的脸颊,眼睛还不自然地往外突起,右手不安地扣弄着自己的胳膊肘,而他左手的掌心则死死地握着一个小瓶子。此刻少年的头上隐隐发出亮光,一边是鲜亮的黄色,一边是迷蒙的灰色。

    是的,白冬只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就可以直视人的灵魂,这种直视不仅可以看清灵魂的模样,还能看清灵魂的情绪。这些情绪对应着不同的颜色,他这些年见的太多,已经完全弄清了所有颜色的意义。黄色非常好理解,就是大家都懂的那个颜色,而灰色代表着的是恶意。

    “对,我就是在跟你说话,灌醉女人就已经非常令人不齿了,下药更是犯罪行为!”白冬霍地站了起来,目光之中满是怒火,这种人渣着实令整个男性群体丢脸,偏偏在汉城还不在少数。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男人还没把话说完,就被一把抓住了左腕,然后左手手背无可抗拒地敲在了吧台上,掉出了一个塑料小瓶。

第六章:还价

    女人去洗手间里补了妆出来,准备接着喝酒接着聊天,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座位前似乎闹出了一场纠纷,带她过来享受夜生活的部门领导还牵涉其中,“部长,怎么了?”

    白冬抬头看了一眼,浓妆艳抹的女人脸颊通红,也不知道是劣质腮红涂多了还是刚喝了半杯啤酒就不胜酒力,当然了,还有可能是二者兼有之。

    女人身上白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都被解开了,敞开领口露出一道似有似无的峡谷,搭配着西装外套的直筒半裙则轻轻地提上来了一些。显而易见,这位女人姓黄名盖字公覆,正期待着部长周瑜先生去打她。

    如果说单纯从外表和妆容做判断容易落下话柄,让广大女性朋友心生不快,那白冬眼睛里的另一番景象就是铁证了。在他集中精神之后,俏丽可爱的都市职场女性瞬间变得妖艳起来,头上的光芒也是黄色与粉色混合成的淡淡橙色。

    这个类型的女人说好听点叫恋爱脑,说难听点……难听的话他还是决定不说了。

    “张部长,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果不其然,这女人听围观者解释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完全没有报警的打算,一脸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表情。就连她的这句抱怨里面,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撒娇意味在其中,似乎更多地是在埋怨对方为什么不直接一点,以至于把场面弄得这么尴尬。

    这种事情若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极其恶劣的犯罪,但翻翻涵国的法律条文,却会惊讶地发现压根不算个事。若只进行了开头的工作,没有产生后续的恶果,警方甚至都没有理由受理立案。

    碰上这种情况,两位当事人肯定没办法假装没事人,继续心安理得地坐着喝酒了,那样无疑是在向周围的人宣告女方是个“能干”的货色,而男方又是多么的下流不堪。于是乎,他们匆匆结账又匆匆离去,期间女方一直竭力地表现着自己的愤怒,但隔着橱窗往外看,就会发现她最后居然还是坐着那位张部长的车子离开的。

    “这#¥%@的世界。”白冬往手心的纸巾上啐了一口唾沫,随手一捏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三口两口吃掉原料很可能是从拉美进口的“和牛”汉堡之后,他也同样没多少兴趣再呆下去了,掏出信用卡刷过之后步行往地铁站走。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外面的空气变得更冷了一些,但走在街上的青年男女却越来越多了。瞥了一眼检票口上方的电子钟,白冬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怪不得,原来是火金夜啊。”

    火金夜即“火热的金曜日之夜”的缩写,是指每个需要上班的星期五晚上。在结束了一周的繁忙工作之后,即将开始为期两天的休息日,只要是不用加班的职场人,都会再这天晚上变身,释放被繁重劳动所压抑的本性。

    果不其然,白冬一走入地下的站台便发现,对面坐反方列车前往江南站的人多,和他一样准备返回冠岳区的人少。坐在长椅上等车的同时,他不禁开始了第无数次反思,爱管闲事的性格已经给他带去了不少麻烦,偏偏还改不掉。

    如果只涉及到人的问题还好,然而他还多次和非人的存在正面碰撞过,其中的凶险可不是用三两句话就能概括的,“下次绝对不能再这样了。”

    十点前安全回到租住的OneRoom,白冬简单洗漱后难得地睡了一个安稳觉,两年的时间让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了,相当有安全感。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生命中那些习以为常的东西总会突然离去,他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东方叔,早上好。”第二天一大早,白冬就坐着电梯来到了公寓楼的顶楼,最上面这一整层都是房东的住处。什么叫大平层?这就是了,实际使用面积超过了一千平方米,玩捉迷藏估计可以躲上两三个小时而不被发现。

    玄关处的鞋柜里放着不少高跟鞋,一看造型和材质就知道价格不便宜,就是风格有些过于多样化了。白冬听东方平本人聊过,说他是和老婆住在一起的,尽管每次来交房租都能看到不少女性留下的痕迹,但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房东夫人。

    可能在闹分居吧,人到中年再加上手里房子特别多,确实是这样的。

    “你也知道早啊,我昨天打了一夜的麻将,早上还去喝了碗醒酒汤才睡下,没一会儿呢就被你吵醒了。”东方平站在门口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然而并没有多少愠怒的样子,“外面冷,先进来吧。”

    “叔,可别怪我多嘴,你平时抽烟喝酒烫头打牌都占全了,还天天日夜颠倒的怎么行?身体可是你自己的。”白冬从来没有直白地表述出来过,但他始终认为自己的房东是个奇葩,别人都与赌毒不共戴天,唯独这位是反过来的,啥都沾就是黄不沾。

    东方平闻言摇了摇头,一脸的不以为意,“我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这人生在世啊……咕嘟。”只见他从夹棉睡衣的兜里掏出个小瓶子,倒出几颗黑乎乎圆溜溜的药丸扔进嘴里,也不喝水就这么吞下去了,看瓶子上的标签应该是六味地黄丸。

    “哎,您自己记得多注意点就行。”白冬也不好说太多,毕竟人家和他非亲非故的,满打满算也只认识了两年而已,“合同都准备好了么,没问题的话今天就刻意签约。”

    “准备好了,就等你签字呢。”因为房子是二手的现房,交易也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形式,不需要再向第三方金融机构融资,所以合同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一起去区厅办理过户手续。

    看着面前这份已经盖了印章的合同,白冬随手翻了翻,确定没问题就准备签字了,可他忽然发现金额一栏上居然还是三亿五千万,“叔,多给你钱居然不要?”

    “呵,你以为我会在乎那一亿五千万?”东方平反问道。

    白冬准备的一大堆话这下子全被堵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如果那份目录上的房产确实全都归属东方平所有,那对方的资产可能得用兆作为单位来计算,一亿五千万还真不算什么。

    他愿意把价格出到五亿,只是为了自己的良心上过得去,可意识到人家完全不在乎钱,也就熄了硬塞过去得想法。有句老话说得好,有钱不赚王八下蛋,省下一笔开支可不就等于赚到钱了么。

    “走吧,转账的事情先不着急,咱们现在就去把房子给过户一下。”见白冬签好了字,东方平也不伸手去接,随意用镇纸把合同往桌上一压就去衣帽间换衣服了,“尽量在中午前办好,下午我还要去钓鱼呢。”

第七章:不吹

    “居然是完全产权房?”白冬看着手里的文件,不禁再次确认了一遍,买下这套房子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接收小产权的准备,结果文件上的图纸和那套房子分毫不差。

    全世界到处都存在小产权房,汉城几个人口密度较大的区域尤其如此,在自家的地上进行违规建造似乎不算事,也就出售的时候会麻烦一点。然而再这些区域里搞违建的房子都是为了出租,人家还准备传子传孙呢,根本就不会有卖掉的打算。

    “我是良好市民,纳税模范,怎么可能为了那儿点小钱就去挑战法律?”东方平满不在乎地撇过头,仿佛在说几千文的零钱而不是数千万的房产税,“难道说……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那种形象?”

    “当然不是,只不过我看到这栋楼的顶层有个玻璃花房,以为是后期加盖的。”一般来说,后期加盖的东西是很少有人会去报备的,大家为了省钱省事都会选择性地遗忘。

    “那座花房确实是后期加盖的,不过前任房主走的都是正规程序。”东方平耸了耸肩,看他刚才和区厅里房产交易中心的职员聊得那么热切,就知道肯定没少过来办业务,“需要我帮你介绍个搬家公司吗?不过你的行李好像不多,就一个大箱子。”

    “嗯,我自己一趟就能全运走,而且新家里什么都不缺……叔,我有个问题从昨天就想问了,你手里那么多房子,其中不乏富人区的豪宅,怎么一直住在冠岳区的山脚下?”白冬清楚地记得,房东给的目录上光清潭洞的住宅就有好几套,还都是独栋的。

    “因为冠岳区安静呗。”东方平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白冬的嘴角抽了两下,一个动不动就在大晚上跑出去打麻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家睡觉的人,想来确实是喜静不喜动的,要是白天外面很吵怎么能睡得着觉呢?

    “你婶不喜欢热闹。”东方平又补充了一句。

    “是么。”白冬揉了揉脸,这句话既像是确认,又像是反问。

    有钱人并不是各个都喜欢山珍海味,比如某个家里可以开动物园的大爷,就特别喜欢吃臭豆腐和大肠刺身,毕竟人不能直接吃那什么对吧。

    东方平似乎也一样,明明身家跟卖手机的在镕哥都有得一拼,却只对醒酒汤情有独钟,过户手续办完又拉着白冬去吃醒酒汤,熟门熟路的。

    所谓的醒酒汤其实也分很多种类,最经典的无疑要数猪腔骨醒酒汤,如果放了土豆又可以叫土豆汤。冬天喝上一碗重咸重辣的浓厚肉汤,再配上一碗米饭和鹌鹑蛋小菜,整个人都能立刻暖和起来。贵也不算是太贵,一份七千到八千五百KRW而已,视分量和店家的良心而定。

    中午吃饱喝足之后,白冬随东方平回到冠岳区的出租屋动手打包自己的东西,好快点搬到新家去。除了少数异类,在外生活得二十大几岁的男人通常都没几件衣服,他比正常人衣服还少,除了连体式的气囊皮衣外就是校服和卫衣。

    外面天冷衣服正好可以套在身上,而锅碗瓢盆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全收起来也没多少,二十八寸的旅行箱居然没塞满。唯一的大件是台笔记本电脑,放在双肩背包里也直接带走了。锁门之前他又重新确认了一遍,应该没有落下任何东西。

    说句心里话,白冬对这里还是挺有感情的,在汉城留学的两年半时间里,除了实验室就数在这里呆的时间最长了,到处都沾染了他的气息,“再见了,我的小窝。”

    再次来到三成洞,把行礼搬下了出租车,白冬重新打量起自己的新家,昨天他在这儿看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白天能看得更清楚,现在果然还是很满意的。

    根据东方平的说法,这栋房子里已经差不多一年时间没有人住过了,但白冬进门把行李都安顿好之后,却发现家具上没落多少灰,随便擦一擦就跟新的一样。床单被套虽然看上去也很干净,但肯定都得换成新的,好在大路边上就有专门的家居店,走路过去也就三五分钟的事。

    想想马上就要过年了,白冬决定先在腊月里把头发打理一下,因为正月里剪头发不太合适,舅舅知道了会伤心。换做几年前,他肯定对这些毫无根据的说法嗤之以鼻,但经历过那件事情之后,他便明白了什么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叮呤!”玻璃门被推开后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打在白冬干涩冰冷的脸上,还让他的金丝眼镜起了一层水雾。这个时间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坐在收银台前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的店长,以及一个年轻漂亮的理发师,后者应该是在玩手机刷Instagram。

    “先生,理发?”坐在收银台后面的女人看上去很干练,胸口的名牌上写着“店长:朴恩英”的字样。

    白冬点了点头,不过江南核心地段跟冠岳区大学城不一样,他担心这边要价会很高,还是决定先确认一下价格再说,哪怕不差钱也不能花冤枉钱不是,“就是普通打理一下,多少钱?”

    今天白冬出门是准备去购物的,路上突发奇想才过来理个发,刚才看路牌已经离开三成洞走到鹤洞这边了,而这里的美容室与沙龙几乎都是面向江南富有阶层的,早上还会有一大堆明星艺人来这里排队做造型,收费普遍不便宜。

    “洗剪吹一套三十万,我亲自来的话加五万。”店长朴恩英简单明了地回答道,因为客人明确说了只要简单打理,所以她就没有拿出服务项目的目录。

    “啧,这么贵,你的技术比别处好很多吗?”白冬忍不住咋了一下舌头,三十万KRW折合CNY差不多要一千五了,老家的托尼老师理发可是只收他十五块的。

    “技术好不好,得客人您接受了服务之后亲自评价才算数,光靠我们嘴上说说也没什么信服力,不是么?”朴恩英的目光离开自己的手指后,在白冬的脸上扫了能有三四个来回,忽然露出了非常感兴趣的神色。

    白冬观察灵魂的技能非常消耗心神,而且无故窥探别人灵魂的做法在他看来也很不道德,所以平时很少主动那么做。然而此时他都不需要借助特殊能力,靠肉眼就能看出这女人的眼神中的渴望,“朴店长,我不需要什么服务,就理个发。”

    “洗头理发不需要吹的话,五万。”朴恩英撇了下嘴,转过头冲店里的年轻女店员招了招手,神色中却有股莫名的遗憾,“美度,去帮客人洗头。”

    洗头发的小房间是单独隔开的,虽然没设置肉店特有的粉红色照明灯,但是看起来依旧不怎么正规的样子。由于环境氛围过于暧昧,白冬躺下去后难免有些躁动不安,他怎么说也是个二十代中后半的青年,没反应才不正常。

    纤纤玉手按上头皮,白冬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凉,非常地凉,甚至都不像活人的手。

第八章:假发

    “怎么,了客人,水温……低吗?”名叫李美度的年轻店员问道。

    “没什么……”感觉自身安全受到威胁的白冬,忍不住开启了他的特殊视觉,眯着眼睛朝上方看了一眼,头顶上这双好看的手,上面隐隐有黑色的雾气缭绕,这是最近刚接触过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出现的现象。

    尽管每一次多管闲事,或多或少都会让白冬陷入麻烦,但只要遇上了,就肯定没有办法假装看不见,因为他实在不想让自己曾经遭遇过悲剧在别人身上重演。

    “看你挺年轻的,是这里的实习生吗?”了解情况得有一个切入点,别看白冬得性格孤僻,其实他特别擅长聊天,经常坐在公园的长凳上跟自己一聊就是一下午。

    “嗯我,刚过来,没几个月,还在和店长,学技术……不过呢,理发方面,您完全可以相信,我的实力,现在是在学习染发技术的,理发学会了。”刚说完第一句话,李美度就立刻改口了,似乎担心客人质疑她的水平,还特意补充了一下。

    白冬对自己的外貌并不是很上心,只追求形象上的干净整洁,所以觉得那些三天两头去修眉毛,一周到半个月就理一次头发的猪猪男孩非常不可理喻,有那时间干点什么不好,“没关系,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剪得清爽整齐就行了。

    “对您来说,确实要求,不高。”同样的要求,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意思是截然不同的。就凭眼前这位的脸,哪怕直接推成圆寸也会显得很干净清爽,可换成某些比较适合去做笑星的人来,她一展平生所学也未必能弄出整洁的效果来。

    “你们这儿的规模还挺大的,怎么店里只看到两个人?”想要了解情况,聊天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白冬凭借过硬的颜值总能轻易问出他想知道的信息。

    “有位常客姐姐,昨天早上忽然,走掉了,我们店里的两位前辈都,曾受过她的照顾,今天一起去葬礼式场,献花告别一下,不过这会儿也该回来了。”走掉了是身故的委婉说法,李美度一边用力给白冬按摩头皮,一边小声地解释道。

    白冬能够听得出来,这姑娘说话很小声还一字一顿,但她并非天生九十如此,应该是刻意控制音量不想被店长听到。葬礼式场他还没亲自去过,却有着一定的了解,跟国内的殡仪馆很相似,不过他们并不负责焚化工作,只为逝者举办告别仪式。

    生活在城市里,很多事都不方便做了,所以人们感觉人情味变少实属正常。

    店里的常客身故,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理发师是不太可能扔下工作特意过去献花送别的。平时哥哥姐姐喊得亲热,无非是为了办会员时多赚你点钱而已,不是真要跟你认干亲戚。

    李美度年纪不大,既然她喊那位常客为姐姐,对方的年纪应该也大不到哪里去,白冬推测是非自然死亡的,这让他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白冬剪完洗完,让李美度给他吹干头发抓造型,接着表示不太满意,又重新打湿头发再吹干,第二遍上了发蜡做定型。看着墙上的时钟,从他坐下来到现在似乎也没有过去多久,于是开始认真思考,是不是干脆做个锡纸烫算了,那个最费时间,随随便便弄一下就是三四个小时。

    对着一个年轻帅气又有钱的客人,哪怕只说洗剪不需要吹,依然让李美度拿出了最好的服务态度,刚才她可是看见了,人家的手腕上表都顶她好几年工资了。

    怎么说也是做服务行业的,眼力劲儿是最重要的从业素养,李美度当然能感受得出来,这位客人是在找借口不想离开。难道说他看上了自己?她忍不住这样想着,人生三大错觉可不是只对男人成立,女人也一样喜欢胡思乱想。

    白冬确实是在拖延时间,但他的目的只是等那两个去葬礼式场的理发师回来,以便确认她们的情况,站在身后的小姑娘在想什么,他是一点都没注意到。

    “叮呤!”挂在门框上的铃铛再次响起,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进门之前都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如果是在国内,只看她们的发型就能知道男人的英文名叫托尼,女人的英文名叫薇薇安。

    两个人刚一进门,店长朴恩英便压低了声音小声呵斥道:“你们两个去一趟葬礼式场怎么用了这么久?午饭过后就去了,弄到现在才回来?”

    “店长,今天的情况太诡异了,我们离开之后找了个侍奉童子神的巫婆给驱了鬼才敢回来的。”男人的脸色非常灰败,让人分不出是被冷风吹的还是被吓的。

    如果白冬是店里的领导,听到员工用这种话来搪塞自己,绝对会非常生气,这种理由可比扶老奶奶过马路离谱多了。然而他惊讶地发现,这家理发店的店长居然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连刚才的那点怒火也被熄灭了,看样子她也是知道点什么的。

    果不其然,朴恩英东张西望之后再度把声音压下去了一些,小心翼翼地询问具体情况,“崔善熙会员最后的模样,难道和当初柳仁雅会员的状况一样?”

    “我们过去得比较晚,看到的已经是整理过后的遗容了,但听善熙欧尼的哥哥说,她走的时候脸上确实有诡异的笑容。”女性理发师的胆子明显更小,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就这还是去找巫婆给做过驱鬼仪式后的反应。

    “你们已经找巫婆看过了,以后肯定不会有事的,这事儿就到这儿为止了,千万不要……客人您剪好了呀,新造型还满意吗?”朴恩英话说到一半,就看到店里唯一的客人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掏口袋里的钱包,应该是准备结账了,她赶紧打住话头换上了职业性满满的微笑。

    “满意,我刚搬到附近住,以后会常来的。”白冬递过现金卡之后微笑着说道。

    白冬站在收银台前,神色有些意外,按照理发店一贯的套路,对方这时候应该会让他办个会员,往里面冲百八十万KRW才对,然而身为店长的朴恩英直接去划卡了,好像完全就没想起来让他办卡的事情。

    很显然,她们刚才讨论的内容对她冲击很大,以至于让她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给忘记了。

    人家没兴趣和他多说话,白冬当然不好拉着对方硬聊个二十块钱的,只能不情不愿地集中精神,再次开启了特殊视觉。短时间内主动开启这项能力,会给他的身体造成不小的负担,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目光重新扫过,白冬立刻发现这两位理发师身上的怪异之处,她们的其他地方都还行,唯独手部都是黑气缭绕的模样,其中还透着似有若无的紫色。根据他这些年的总结,黑色代表着厌恶与憎恨,而紫色代表着嫉妒。

    两位理发师手上的气息,比李美度沾染到的要多得多,几乎已经快要凝聚成实质了。她们肯定都曾长时间接触过不好的东西或人,不像后者只是简单地触碰过。

    “对了,朴店长,我明天早上想过来修一下眉毛,需要提前预约吗?”白冬准备明天早上再来一趟,从两人中挑一个比较容易搭得上话的,了解下昨天和更早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不需要预约的,不瞒您说,自打……天冷之后,我们这家店的生意就一直不太行,到时候直接来就可以了。”朴恩英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是这家店的店长了,赶紧抽了一张名片递过去,“您可以加入我们店的会员,因为是连锁店,在新村、明洞和建大都能接受服务,现在加入还有新年好礼相送……”

第九章:监控

    “和娜姐,这么早就来做头发了啊。”因为韩永哲昨天要去葬礼式场,穿的是庄重的深色西服,所以白冬没看到他的名牌,而今天他是来正常上班的,就把围裙给系上了,名牌也别在了胸口。

    “小剧组没有多少工作人员,在服化道上也没多少投入,只好自己花钱来做头发了。”说话的女人名字叫李和娜,是一个专业的电视剧演员,哪怕只用眼睛看也能感受到她的端庄大气成熟稳重。尽管如今的年轻人里认识她的已经不多了,但十年前她也曾是人气小花,享受过超高的人气。

    “姐,你也太过谦了,《Voice》现在都拍到第三季了,哪里会是小剧组,而且我们一家人都很爱看您的作品呢。”理发师想要赚到大钱,除了出色的手艺之外聊天技能也都必须点满,做一次头发的时间那么长,不会说话无论是客人还是他们自己都太难熬了。

    电视剧《Voice》在设定上有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导致该作品在付费观众群体中口碑不太行,但那是编剧的问题,李和娜的演技一直都是很受认可的,甚至可以说收视率就是靠她撑着的。

    经历过巅峰也遭遇过低谷,李和娜见识过的太多太多了,有些话听听就好,不能真往心里去。不过和一般靠运气或特殊手段上位的同行不一样,她有一个好家世,即便最惨的时候也不会没戏拍,“你呀你,就哄我开心吧。”

    “怎么会是哄呢,实事求是。”韩永哲说这话不算违心,他的母亲确实很喜欢李和娜饰演的尹四月一角,不过那部《太阳的女人》已经是十年前的电视剧了,“姐今天做个什么造型?”

    “今天给我接个假发吧,中午要参加赞助商的宣传活动,不用去拍摄现场,还是有女人味一点的造型比较合适。”李和娜在《Voice》这部剧里面饰演一个具有超级听力的女刑警,在镜头前总以干练中性的模样出现,头发常年都是齐耳短发,但现实生活中她是非常秀气的一个人。

    艺人是一份压力非常大的职业,很多明星年纪轻轻就被斑秃困扰,其中女性明星不在少数。这种情况下要如何继续维持美少女形象呢?自然是做接发遮掩一下了,对她们来说,假发片有时候可能比衣服还重要。

    “姐你先等着,我这就给您去取假发去。”韩永哲心中一喜,接发可是个大活儿,做完这一单后就算他今天不再接待其他客人了,店长也不会说什么的。

    理发店里给客人推荐精油、护发素、假发片等等“耗材”,都是可以拿到一笔分成的,江南有很多理发师开着911、458、550招摇过市,光靠剪头发可赚不来那么多的钱。

    李和娜是1982年生人,很快就要步入四十岁,若不是《Voice》这部剧里的角色正合适,恐怕很难再找到一部剧会让她这个年纪的演员担任女主角了。现在的天下已经属于年轻一代了,她看看镜子里自己的憔悴模样,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相比于人老珠黄的自己,谁不喜欢那些满脸胶原蛋白的孩子呢?

    认命归认命,心中的不甘还是有的,因为当个小有名气的女演员并不是她进入演艺圈的目标,成为万众瞩目的影后视后,才是她当初放弃音乐选择演员道理的理由。很可惜,她这辈子应该都没有机会实现梦想了,并非所有人都能是权度妍。

    “这个怎么样,正符合您的发色,姐接上之后绝对好看。”韩永哲去后面的仓库里一通翻找,很快就拿着一个盒子回来,里面装的假发片是亚麻色的,跟李和娜现在的发色完全一致。

    “永哲啊,这假发的质感也太差了,凭店里的光线都能看出违和感来,在闪光灯下肯定更怪异。”李和娜接过假发片在自己头上比了两下,很快就撇了撇嘴,“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货拿出来,还怕姐姐我出不起钱怎么的?”

    “姐说笑了,我只是觉得这款恰好和您发色很像,不用再重新染烫费那么多事。既然不喜欢,那就给您换更高级的。”韩永哲看客户不喜欢,立刻把东西收起来,去后面的仓库选其他假发去了。可能是挑选起来有难度,过了大约十分钟他才回来,“您看这个怎么样,质感绝对一流。”

    “不怎么样,这质感色彩都不错,可比我的头发粗了不少,接上一样会不协调。”李和娜似乎有点心动了,但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摇头否决了。

    “那可就真没办法了,这款已经是我们店里最贵同时也是最好的假发片了,您要是不满意可以去别家看看,我这边毕竟不能为了赚钱耽误您跑行程。”韩永哲知道轻重,一个稳定的熟客比一次高价的消费重要得多。

    “你小子尽跟我耍滑头,旁边柜台上摆着的假发不就很好么,又漂亮又坚韧,摸上去手感都一级棒,拿这个接上试试。”李和娜进门就发现门口的柜台上放着一个假人的头,上面盖着一顶假发,韩永哲去调货的时候她有些无聊,就过去摸了摸,结果无论色泽还是质感都叫她惊艳。

    韩永哲看到假发的瞬间,整个人都晃了一下,他昨天明明让新来的同事也就是李美度拿去丢掉的,结果却又在柜子上看到了这邪性的东西。

    假发片本身的价格很高,他觉得同事大概是舍不得丢弃才留在店里的,但他却不想再碰拿玩意儿了,“那个……”

    “磨蹭什么呀,姐姐我好歹也是当了十几年演员的,难道连接发的钱都给不起么?”李和娜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她是真的很满意手上的假发片,心底居然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渴望。

    鹤洞到林荫道这儿的一整片区域,到处都是理发店和美容室,因为附近的艺人经纪公司扎堆,所以很多明星都会就近在这里选一家店做造型。口碑对他们来说,比实力和装修更加重要,通常情况下很难拒绝客人的要求。

    “和娜姐说的是哪儿的话,这东西价格确实高了点,当初足足要了我们八十万KRW,不过您开口了肯定打折,七十五万就行。”韩永哲还是不想碰这邪性的假发,但钱的魔力实在太强了,而且他和大部分年纪轻轻就出来做学徒的理发师不太一样,是正经受过四年制高等教育的,对于那些事情并不太信。

    手指再次穿过假发,韩永哲忍不住揉捻了一下,这东西完全不像死物,好像还长在某个人的头上似的。

第十章:无罪

    假发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人工合成的化学纤维假发,一种是整理剪裁的真人假发。两种材料的质感差别很大,基本只要上手一摸就能感受得出来,而后者显然要比前者贵很多,因为材料不能量产,制作还全靠手工。

    即便同为真人假发也会被分出很多档次,根据发质的不同和长度的不同,价格上也会存在巨大的差异。韩永哲手上这款假发就是他当初花了八十万KRW从假发专营店里淘来的,第一次出售的时候卖了一百万,第二次给客人做接发时也没低于进货价。

    这次愿意低价出售,除了已经赚过两次钱之外,主要还是因为这顶假发太诡异了。按照巫婆神汉的说法,已经有两个人先后因它丧生了,尽管韩永哲不迷信,却也依然觉得膈应。

    “姐,觉得怎么样?”把店开在鹤洞这种地方,老板不可能聘用技术差的员工,韩永哲能被叫来给女演员做头发,手上的本事自然是十分过硬的。

    “很不错……何止是不错,我满意极了。”对着镜子甩动了两下头发,李和娜非常开心地笑了出来,镜子里的她比之前年轻了至少十岁,看上去又像是个二十代的女人了。

    《Voice》能从最初的不被看好,一路拍到了第三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主创人员的背景比较很深厚,包括李和娜在内的演员们也都各有背景。OCN电视台不好直接砍掉这个剧组,就一直投钱养着,其实该剧的口碑和收视率都一般,勉强做到不亏钱。

    由女人当家的戏,本来就难以讨好主妇观众,再加上数据不怎么好看,李和娜身上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作为剧里的女主演,她已经很久没有真心笑过了,今天难得开心一回。

    韩永哲把黑色丁腈手套摘了下来,去旁边取了一块化妆镜,从后面再次展示了一下效果,“姐喜欢就好,这假发片裁好之后简直像是为您专门定制的。”

    “真会说话。”李和娜难得心情不错,立刻招手叫来了助力,“小崔助理,去旁边的店里买三杯咖啡回来,一杯热的拿铁加糖浆,一杯看你自己,再问问永哲想喝什么。”

    “知道了,刷法人卡吗?”姓崔的助理立刻站了起来。

    有些女明星的脾气坏得很,对身边的经纪人还有助理态度尤其恶劣,但她跟的这位家教很好,平时大方和善又有担当,她们几个在幕后工作的都是发自内心地尊敬李和娜。

    “刷我私人的吧,要是饿了也可以买点饼干点心之类的,早上应该多补充点糖分。”李和娜不是真的没脾气,她只是足够聪明,你对别人好,人家才会用心为你做事,你对别人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捅一刀了。

    在汉城,很多理发店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并且一些美发沙龙的接待高峰期还是凌晨两点之后,这样的店主要分布在梨泰院和新沙洞地区,至于原因么,懂的自然懂。

    店长好歹也是中间管理层,肯定不会二十四小时都呆在店里,朴恩英早上来上班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一进门就开始看监控。不是她对韩永哲有什么偏见,而是老板要求她必须这么做,理发店里的耗材不是一般的贵,随便一瓶东西都能抵她们小半个月的薪水。

    “永哲,你过来一下。”这个时间段店里没生意,朴恩英就把韩永哲叫到了前台和她一起看监控,“你之前给李女士用的假发片,是哪里来的?”

    “就在柜台上的啊,不是店长您放的?”韩永哲指了指他自己在屏幕里的身影,画面中能清楚地看到靠门口的柜子上放着假人头模型和一顶假发。

    “不可能,这些消耗品我离开前都要清点归库的,仓库里面的东西一件都没少。”朴恩英已经去看过了,架子上的盒子数量和她昨天走之前数的数目一样。

    “不是啊,这顶假发就是我们之前给崔……会员用过的那件,后来又被火箭快递送回来的,您忘了?”火箭快递是GS25便利店推出的专属服务,可以把货物从一个便利店发往另一个便利店,因为利用的是自家的配货小卡车,所以基本能做到当日送达。

    朴恩英听到这话腿一软,跌坐在了身后的旋转椅上,脸上的神色异常惊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明明看着美度把那东西放进回垃圾收袋了……你确定没认错?”

    “店长,算上这一次我都经手去裁剪、连接、定型三回了,肯定不会看错的啊。”韩永哲也皱起了眉头,但他还是不肯相信迷信的那套东西,“会不会是贞雅姐舍不得扔,又拿出来了?”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朴恩英又把监控往前拉,发现凌晨四点四十四分的时候,这顶假发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了画面中,当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而留下来值班的韩永哲正在接待区的沙发上打盹,那东西竟然是凭空出现的!

    “店长,监控里好像缺失了一分钟。”韩永哲虽然是个男人,但他一向很细心,立马就发现了画面左上角的时间轴有问题,四点四十三分之后立刻就跳到了四点四十四分,中间有六十秒的画面消失了。

    “永哲,不是你动的手脚吧,搞恶作剧?”朴恩英下意识地就往旁边看了一眼,也不能怪她会这么想,当时店里只有一个人在,就是值夜班的韩永哲。

    “店长你开什么玩笑,监控的服务器密码只有你和老板有,我就算想做手脚也做不了啊,再说监控的画面只缺了六十秒,这点时间够干嘛的?”画面中韩永哲的状态很连贯,就是在沙发上打盹,想要不露馅地完成这个“恶作剧”,在一分钟之内完成所有事,他得有快银的速度才行。

    “你们昨天不是去找了神婆么,对方怎么说的?”朴恩英也不愿意胡思乱想,但亲眼见到这种诡异的事情发生,只要是个人就难免会产生怀疑,认为世界还有另一个样子。

    韩永哲迷茫地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就是收钱做了个驱鬼的仪式,往我们身上撒把盐撒把红豆,又念了几段咒语。”这算是老传统了,生活在半岛上的人去参加了葬礼之后,都要在家门口撒盐驱散晦气,然后才被准许进入家门。

    “叮呤!”迷瞪着双眼的白冬恰在此时推门而入,他本来还想早点过来,奈何在陌生的环境里睡得不踏实,凌晨四五点钟才入眠,自然就错过了昨天预约的时间,“不好意思来晚了,我昨天预约了修眉毛,现在还可以做吗?”

第十一章:亲和

    因为已经毕业了的关系,白冬前段时间把设置了两年时间的闹钟给取消了,这才导致他早上睡过了头,没能在预约好的时间赶过来。不过这种事情时常发生,店里没有打电话向他重新确认,就说明暂时没有其他客人。

    “您请坐,先帮您洁面。”造型总监李贞雅,也就是韩永哲口中的贞雅姐,这个点正好过来换他的班,看到昨天的小帅哥今天居然又出现了,莫名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李贞雅在美容美发的行当里工作了超过十年时间,服务过的明星艺人非常多,但能让她一眼就觉得有好感的男性当真少之又少。和整容后虚伪的精致不同,这位客人的脸不仅阳光帅气,还有着纯天然的亲和力。最吸引人的则是眉宇间化不开的那摸愁绪,不仅没和他的阳光气质产生冲突,还让人多生出了一股保护欲。

    白冬仰躺在被放平的座椅上,等了好半天发现没任何动静,只好看看怎么回事儿,结果一睁开眼就发现大姐在对着他的脸发花痴,“不是说洁面么?”

    “哦,我得先看看待会儿眉毛要怎么修比较好看。”李贞雅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女人天生就在这方面占据有利地位,如果男人盯着女人的脸看,会被女人认为是冒犯,而女人以同样的方式盯着男人的脸看,男人大概会沾沾自喜。

    先清洗了一遍,又用热毛巾敷脸,白冬趁着人家帮他修眉毛的当口,又开始利用自己的优势套话了,“昨天我听你们的店员说,李总监和另一位店里的职员去给过世的熟客献花了,你们店这么有人情味的吗?”

    “叫什么李总监,若客人看得起就叫我一声贞雅姐好了。”美女总能享有特权,而帅哥同样如此,李贞雅一点都没觉得白冬主动搭话是种负担,“其实这事儿不是我们有人情味,而是不去不行,说起来还真邪门得很。”

    “哦,理发店里还能有邪门的事情发生?”白冬故意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引导对方沿着这个话题继续展开。

    “话得从一个多月之前说起了……”李贞雅一边动手修眉毛,一遍给白冬简单复述事情的前因后果。

    上上个月的月底是万圣节,汉城因为其独特的屈辱历史,在文化上乃至实质层面上,依旧是当今第一强国的殖民地。由于这种特殊的时空背景,年轻人的价值观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开始把庆祝人家的节日当成一种潮流。

    万圣节大概是最受年轻人欢迎的节日之一,氛围堪比拉美诸国的嘉年华活动,他们会在这一天带上面具走到街头,尽情释放被压抑的自我。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在这一天精心打扮自己,以期度过愉快的一夜,前半夜在酒吧后半夜在酒店的那种。

    鹤洞的这家美容室属于最高端的一类,平时来这里做造型的不是富家太太就是影视明星,小偶像之流都进不了大门,因为她们的公司不会愿意为她们掏那么多钱。

    那天晚上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一位经常来此做头发的会员找过来了,似乎喝了很多酒的样子,开口就要做接发,但又对店里的假发都看不上。人家都在店里消费了那么多钱了,连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的话很容易影响到口碑,所以李贞雅当时就让韩永哲去联系上游供应商,问问有没有好东西。

    供应商的反应很奇怪,大晚上居然专门开车送来了一顶假发,说是他们仓库里最好的东西。李贞雅的经验丰富,一摸就知道假发确实是顶级的,就非常干脆地结清了货款,然后让韩永哲帮客人做好了接发。

    接发之后对方的脸一下子变得年轻了不少,甚至连气质都变得俏皮可爱了许多,十分满意地付钱离开了。本来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但仅仅过了两个星期,李贞雅就从另一位会员那儿听到噩耗,之前做接发的会员居然死了。

    万圣节那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得女人不知怎么的,跟一个街上随便来搭讪的年轻小伙子看对眼了,然后顺理成章地去酒店开了个房间。然而这位富婆是有丈夫的,而且平时用的全是夫家的钱,第二天中午退房时豪气地刷了自己的信用卡,她丈夫当场就收到了银行的消费短信。

    要说巧也时巧了,那位头顶草原的有钱人正好在附近谈一笔重要的生意,收到短信后直接带着司机找到了酒店,堵住了正要出门的夫人和那个不长眼的年轻人。

    年轻人被暴揍一顿后落荒而逃了,女人却要回家面对更为难堪的局面,本来就看她不顺眼的婆婆借机发难,坚决表示家里一定不能不留着如此不知廉耻的女人,而丈夫则顺理成章地把律师找来,走离婚的程序。

    女人当初为了嫁进富有的夫家,可是签了很多协议书的,如果离婚根本就分不到钱。她本来的家境只能说一般,如今在清潭洞当了三年儿媳妇,早就习惯了奢华光鲜的一切,哪里还能接受得了回归粗茶淡饭得生活。

    名誉被婆婆百般羞辱,丈夫又不肯见她搞冷暴力,女人彻底失去了对未来的信心,只隔了一天就选择了最极端的做法,在凌晨四点多把自己吊死在了卫生间的花洒架上。

    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女人在自杀前的那个晚上又把假发片取了下来,用快递邮寄回了美容室,只不过当时因为配送人员的失误延迟了好几天才送到。

    盒子里面的卡片上只有一句非常简短的留言:美丽是无罪的,请把它留给下一个有需要的人。

    当时接收快递的李贞雅并没有觉得不妥,认为这毕竟是人家的遗愿,就把假发片给收了起来,准备等其他客人需要接发的时候再拿出来。

    她第二天再来找那假发片的时候,却从韩永哲那里得知,他已经把假发片给崔喜善用了。这是一位和他们关系更亲近,来店里也更频繁的客人,店铺还没搬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会员了。

    和很多富二代一样,崔喜善生活得也非常迷茫,甚至因为觉得生活无趣而患上了抑郁症。那天她说自己和网聊了两年多的男人终于要奔现了,想做个漂亮可爱的造型,于是韩永哲就给她接发再弄了个大波浪,结果满意而归的她两天后也被发现自杀了,同样是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在浴室里往脖子上套了一根丝袜。

    快递再一次出现在了店里,崔喜善留下了和之前那位会员一样的卡片:美丽是无罪的,请把它留给有需要的人!

第十二章:关注

    故事的确是好故事,简短却足够扣人心弦,不过白冬却从中发现了盲点,“照贞雅姐这么说,崔喜善去世之后又把假发寄回来了,那假发现在应该就在店里?”

    “没有,早上在店里值班的永哲,就是昨天和我一起回来的那位职员,把它又接到另一位客人的头发上了。”李贞雅耸了耸肩,并没有太大的表示。

    “另一位职员就没跟早上的客人说起假发的诡异么,她又怎么肯掏钱的?”白冬挑了一下眉毛,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和女朋友一起出过门了,但这不妨碍他对女性群体保持着一定的了解,知道假发普遍不便宜。

    李贞雅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我们只是来店里上班的普通职员,收入和绩效是挂钩的,难得人家觉得喜欢又何必多嘴多舌,扫了客人的兴致呢?”

    白冬对此很能理解,喜欢钱,不磕碜。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恐怕只怕反应会更小,觉得晦气是肯定的,却不一定真认为能有什么不妥。像她们这样跑去找巫婆做驱鬼仪式,已经是非常认真地在应对了,别人大概笑笑就过去了。

    都说正月里理发死舅舅,可如果正月里忘记这茬去理了发,之后舅舅又恰好不幸去世了,难不成真有人会觉得是因为自己去剪了个头发,就把舅舅给害死了?

    美容室里发生的事也一样,前面那位会员是因为出轨被抓,承受不住婆家的压力而走了极端的,后面的崔喜善则是罹患抑郁症又遇上了网恋奔现被骗……她们的遭遇没有联系,只是恰好在同一家店里做了接发而已。

    至于她们都把假发邮寄回来,还留了写有相同文字的卡片,这个问题其实也非常好解释。崔喜善经常来店里做头发,肯定听店里的店员们说过之前那个会员的事,比起假发具有诡异能力这种说法,正常人显然更愿意相信是她模仿了假发前一任主人的做法。

    白冬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该如何开口,“贞雅姐,我是个专门做灵异探险类视频的Up主,此类事件都是非常出色的素材,不知道能不能把它改编之后用在我的频道里?”

    “哦么,你也是管道工?”李贞雅眼睛一亮,油管上的Up主勉强也算是艺人了,要出镜肯定就得频繁做造型,毕竟粉丝不太可能喜欢盯着一个邋遢的人看。她倒不是在乎能提高多少绩效,关键是可以经常见到这位小帅哥。

    “是啊。”白冬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他确实在油管有开个人频道,不过那是早些时候被同学撺掇着搞的,投稿的视频仅限于有些无聊的校园日常,根本没有他说的灵异探险内容。

    反正眉毛已经修好了,店里又没有别的客人,李贞雅干脆掏出了手机,“频道叫什么名字,姐姐把我那帮花痴小姐妹都叫上,给你增加几个订阅粉丝。”

    “白学博士……”白冬也拿出了手机,点开红色的那个图标,准备给对方看自己频道的准确拼写,但他看了一眼首页后立刻把手机收了回来。

    并不是他觉得自己的频道ID有问题,而是看到了首页推荐的内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很多男人都是这样,尽管很爱自己的老婆或者女朋友,但不妨碍他们关注EunjiPyoapple表恩智、TaeriTaeri金泰莉、Leezy李芝英……

    前面做了这么多的铺垫,当然不是为了给自己加几个油管频道的订阅者,白冬是为了得到假发现主人的信息,“难得遇上这么好的素材,贞雅姐能告诉我假发现在被谁买走了吗?”

    这一声“怒那”叫得李贞雅骨头都轻了三两,哪里还记得店里得规章制度,“本来不该透露其他会员的情报,不过早上做接发的客人是位公众人物,就算我不说别人也会看到,她是李和娜,相当有名的女演员。”

    “呃,不认识……”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尴尬,别看白冬的标准语说得非常好,但那是因为他在语言方面有特别的天赋,实际上他对涵国压根就没有多少了解。别说一个普通的女演员了,就算今年的影后视后站在面前,他也不认识。

    “你不认识也正常,她是上一代的演员了,现在的年轻人没几个能叫出她名字的。”怎么说也是从事服务行业的,李贞雅哪里还看不出来白冬完全不知道李和娜是谁。

    “我平时只上网,不看电视……呵呵。”白冬哂笑了两声,得亏正主不在,不然他刚才的表现未免也太失礼了。

    得知假发片被一个今天有活动的明星买走了,白冬的心情便放松了不少,因为商业活动就指着艺人的那点人气帮他们吸引关注,所以得到名字之后能轻易查到行程。结账出门后他直接跨上了摩托车,前往李和娜今天的活动现场,准备亲眼看一看故事中的假发究竟有什么魔力。

    这次邀请李和娜参加宣传活动的是一家化妆品公司,主打高端产品“后”系列,目标客群定位在中年贵妇。她这个年纪的女演员一般不会接到此类邀请,起码是四五十岁的大前辈才有机会,不过她家里能量不小,经纪公司也很有手腕,一起促成了此次商务合作。

    别看只是一次小小的商务合作,并不是品牌代言,甚至连产品代言都不是,但依然有很多演员竞争,其中有得是比李和娜名气更大人气更高的同行。

    “还有多久?”坐在休息室里待机的李和娜坐在镜子前,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自己的脸,妆容的效果并不是永久的,特别是夏天容易出油和冬天皮肤干燥的时候。

    三十代后半女人最为敏感,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却又不能接受自己正在变老的事实。很多人倾尽所有也要保持年轻的样貌,打针、吃药,乃至动手术都在所不惜。

    李和娜和那些肤浅的女人不一样,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外形,誓要以演技征服观众。当然了,如果能变得漂亮一些她会更开心,比如今天她就觉得自己的状态好极了,忍不住抬手撩了一下头发,“那些人不就是有点钱么,架子真大……也就是今天心情好,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了。”

    艺人跑商务通告,被商家晾着是常有的事,粉丝觉得自己家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是宝贝疙瘩,但她们在资方的眼里,无非是些玩具罢了。而且人家的时间比你的时间更加值钱,那么你等别人就是理所应当的,总不可能是别人等你。

第十三章:极端

    品牌方公布的宣传活动时间表显示,活动会在中午十一点钟开始,白冬大概是十点半抵达Coex地下一层商店街的,这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准备先做点别的。

    此时吃早饭已经有些迟了,但是吃午饭又有点早,所以他没去餐厅用餐而是找了家咖啡店,点了杯拿铁坐下消磨时间。冷静下来想一想,这件事似乎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在得知已经有两个人因为诡异的假发而死之后,他实在做不到假装没事。

    大约十分钟之后,喝下热咖啡终于暖和了不少的白冬刚准备起身离开,却忽然被一位完全不认识的女人给叫住了,“先生,能请您帮个忙吗,我这边点的东西太多了,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些咖啡拿到旁边的店里去?”

    “这个么……”白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亲和力异乎寻常地高,总能轻易获得别人的信任。这种属性放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身上无疑是天大的优势,但对于他一个性格孤僻的书呆子而言不仅没什么用,反而时常觉得很苦恼。

    在街上被搭讪问路是常有的事,还会有人过来问他衣服是在哪里买的,包包多少钱之类的问题。更有甚者,一些陌生人会很自来熟地让他帮忙,特别是女人。

    刚来汉城租房子时就有个不认识的小姑娘,忽然在楼道里拉住他的胳膊,说是痛经发作走不动路,请求把她背回房间,还毫不犹豫地把门钥匙给了他。前不久也是,只不过在超市里买东西而已,就莫名其妙被一位少妇叫住,让他帮忙把东西送到车上,说她要去超市门口的儿童游乐场接下孩子……当时那个只有三岁的孩子,还以为自己有新爹了。

    “不会很远的,十几米就到了。”女人见白冬没说话,满脸的犹疑之色,还以为他不肯呢,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行吧,你在前面带路。”白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太过愿意帮助别人了,面对有需要的人总是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一共点了二十二杯咖啡,六杯一提就是四提,两个人拿在手上刚刚好。走路的这么一会儿功夫,那女人嘴巴不停一直都在搭话,问了白冬喜欢什么样的音乐,还问他的理想型。等到地方之后他才明白原因,原来这女人是位歌手的助理。

    “艾悠,谢谢你的咖啡咯。”李和娜接过咖啡之后,笑着向旁边的年轻女人晃了一下手中的杯子,“顺带说一句,你们的新人助理还挺帅的。”

    艾悠是一位人气非常高的Solo女歌手,在如今这个女团当道的时代里,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尽管婴儿肥的脸蛋看上去有些孩子气,但谁也不敢小看了她,连那些喜欢霸凌后辈的老顽固们,在她面前也会表现得非常和蔼。

    背靠势力惊人的大公司不算什么,娱乐圈里多得是大公司的艺人,能赚到钱才是她最大的依仗。歌谣界里其他人的绰号不是某某皇太子就是某某公主,而她的绰号却叫“行走的中型企业”。这并非一种贬低,而是在说她创造的收益与一家中型企业相当,是棵真正的摇钱树。

    “几杯咖啡而已,希望前辈不要怪我僭越。”按照传统,请大家喝咖啡应该是前辈来做的事情,但除了辈分之外有时还得看咖位和主次。今天这场宣传活动是以艾悠为主的,咖啡本就应该她来买,之所以会多说两句,只是在照顾李和娜的面子罢了,“置于这位助理,之前还真没见过,刚进公司吗?”

    “不,这位先生是我在咖啡店里请来帮忙的,咖啡点得太多拿不走,而店里的店员又只有一位,就只好请他帮忙拿一下了。”女助理看两人都误会了,赶紧把事情解释清楚。

    “是么,那可太谢谢您了,需要我在哪里签个名吗?”不是艾悠过分自信,觉得谁都想要她得签名,而是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东西当作回报,总不能叫人家白白跑腿吧,怪不好意思的。

    白冬摆了摆手,他选择来汉城读书并非受K-pop文化的荼毒,单纯因为这里既是国外又离家够近。对于涵国的明星艺人,他属实一个都不认识,人家给他签了名估计也是随手扔掉,“不用了,帮个小忙而已。”

    虽然不认识艾悠,但李和娜他还是认识的,刚才坐在咖啡店里他一直在查看和对方有关的资料,起码脸是不会认错的。既然在这儿提前遇上了,也就不需要等到商演活动开始再观察了,当即集中精神看了过去。

    黑色,是仇恨;蓝色,是忧郁,这些白冬已经非常熟悉了,但他这么多年来只见过左右分开的,以及混合在一起的灵魂之色,却从未见过上下分层的情况。

    李和娜的灵魂以一个高挑健美的少女形象出现,面容和她本尊时分相似,只是它头上的光芒有些诡异,现在是上下分层的。黑色在上面,而蓝色被盖在了地下,并且只能露出一小块。

    “应该是假发片上附着了别的灵魂,还把她本身的灵魂之光给压制住了。”白冬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目光聚焦到了假发片上,想看清上面的灵魂是什么模样,却不成想被人拉了一下衣袖,脱离了观察灵魂的状态。

    转头的瞬间,白冬还没完全从那种状态中出来,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旁边的门,外面恰好有一缕淡紫色的影子飘过。紫色代表着嫉妒,是他记忆中最深刻的颜色,因为当年就是一道紫黑色的影子,带走了他挚爱的女人。

    “先生,您怎么在发呆?”拉扯白冬衣袖的正是艾悠,她不仅长相清纯可爱,还是典型的娃娃脸,撒娇时总会瞪大眼睛仰起头,这样的抬头杀很难有男人能够抵抗。

    白冬想要追出去看得更清楚一点,却因为这一下打岔错过了最佳时机,再想去找已经找不到了,“不好意思,昨天搬家太累了,以至于今天很没精神。”

    “原来是这样啊。”艾悠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张专辑,如果是打歌期间她会准备很多专辑,遇到前辈后辈都会送一张过去,不过现在并非正式活动期间,所以这张专辑是她自己收藏用的,“这张是我的新专辑,请拿回去听吧,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只是举手之劳,不用这样的。”白冬摇头,并不太想接受这份馈赠。他今天只是来查看李和娜状态的,需要救就救一下,不需要救就纯当无聊打发时间了。

    “拿着吧,其实我送您专辑只是希望能多发展一个粉丝。”不得不说,艾悠笑起来非常又感染力,而她本身也很会说话,能这么红显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那好吧。”白冬已经确定了假发片是有问题的,那就得尽早解决这个问题,不然李和娜性命都有可能不保,便没有继续在这里因为一张专辑而纠缠,“谢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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