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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全文阅读

作者:神秘的行星     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txt下载     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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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诡秘学院

    a区,6号教学楼。

    这是一栋很老旧的建筑,略显斑驳的墙体上爬满了绿植,楼梯扶手同样锈迹斑斑,像极了年代剧中的老学校。

    这真是一所大学?

    直到现在,陆离依旧觉得难以置信,没有接待人员,没有贴心学姐帮忙引路,有的,仅仅是一张附带地图的入学手册。

    时间回到两个月前。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艺考成绩优秀的他,因文化成绩不达本科线,似乎只能选择复读。

    就在绝望之际,一封意外的录取通知书,给自己提供了另外一条路。

    不过,诡异的是,新生入学手册上清楚地写着:特殊时期,禁止携带家属及他人入校,违者开除学籍。

    若非能在官方网站上,查询到这所高校相关信息,并确认其具备办学资质,他都以为自己被人戏弄了。

    踌躇之间,陆离忍不住拿出录取通知书,再次审读了一遍,试图从中找出些不合理的地方。

    【经批准,您已被我校(尖峰艺术学院)录取为2021届表演系本科新生,请按照入学指南上的提示,于9月1日,上午十点之前,持此函前往本部报到……】

    防伪标识、钢印、校长签名,一应俱全,完全看不出什么问题。

    “同学,你也是来报名的新生吗?”

    在陆离愣神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他转身望去,看到了一个脚踩aj、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寸头青年,正背着黑色书包往这里走。

    见状,陆离暗自松了口气,声调不自觉地扬起:“没错,你要去哪个教室?说不定咱俩顺路呢。”

    有人结伴同行,总比一个人安全。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地方不太对劲,下意识地想要离开。

    “505。”

    说完,寸头男快步跑到陆离身侧,气喘吁吁道:“这鬼学校太偏了,手机导航根本找不到。”

    “确实,除了你之外,我一路上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陆离将录取通知书打开,给他看了一眼,提议道:“刚好我也要去505教室,一起上去吧。”

    “行,哥们儿,你是哪里人?”

    寸头男有些自来熟,说话之间,抬手搭住陆离的肩膀,但满脸真诚,倒也不令人感觉厌烦。

    “海阳……”

    话还没说完,这家伙眉头一挑,表现得更加热情了,直接把手伸到面前:“哈哈,离我家不远,算半个老乡,对了,忘了跟你说,我叫杜克。”

    “你好。”陆离和他握了下手,补充道:“我叫陆离,陆地的陆,离开的离。”

    杜克一愣,满脸诧异:“光怪陆离?”

    “呃……没错。”

    就这样,在相互介绍之后,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来到教室门口。

    “好不容易考个二本,现在倒好,到学校一看,瞬间傻眼了,破成这样子,幸亏爸妈没跟来,不然非得气死。”

    身侧,杜克正在碎碎念,听他的语气,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抱怨。

    而不经意间,陆离看到左侧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公告:

    请9月1日来本部报道的同学入内,另,进入教室后,不得擅自离开,违者后果自负!

    ———招生办公室宣。

    猩红的字体,格外刺目!

    隐约之中,陆离闻到了血腥味,心中升起强烈的危机感。

    “杜克,这里不太对劲,新生开学怎么只开放一个教室……”

    就在这时,教室内传出一道柔和的女声:“等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人影了,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赶紧进来呀。”

    陆离循声看去,看到阶梯教室前排坐着一个长相甜美、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在朝他们招手。

    “还行,不愧是咱们表演系,从来不缺美女,想必未来四年的大学生涯一定非常精彩。”杜克笑着朝女孩点了点头,低声问道:“陆离,你觉得这姑娘长得怎样?”

    话落,他瞧见陆离满脸迟疑,似乎不愿意进去,笑着开解道:“兄弟,大学又不是高中,按专业分批次开学很正常。”

    “嗯,只是感觉这地方太破旧了,跟招生简章上的介绍不一致。”

    说完,陆离也觉得自己过于多疑,索性按下心思不再乱想,与杜克并肩走入教室。

    “欸,你们两个也太磨蹭了……对了,坐我旁边吧,反正课桌上没有贴名字。”

    “小姐姐,你可别乱黑。”

    才刚开学,杜克可不想被人贴上胆小的标签,笑着凑过去搭话:“我叫杜克,加个好友,怎样?”

    相较之下,陆离显得较为冷静,他放下书包,对白裙女孩说:“你好,看到其他同学了吗?”

    “没有。”

    杨媛媛摇了摇头,顺势将视线从杜克身上挪开,她感觉眼前这家伙性格太过跳脱,自己说一句,他能回十句。

    “怎么就这点人?我该不会上了一所招不到新生的三流本科吧,真是倒八辈子的血霉了!”

    又是一道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三人望去,不由得皱起了眉。

    与杜克一样,说话者也留着短寸,而且身披限定款联名外套,logo格外醒目,不过,他的脖颈上绣着纹身,言行举止并不像学生,就差把盛气凌人写在脸上了。

    “搁这儿装尼玛呢?滚开!”

    这时,一只粗如梁木的手臂将那家伙拨开,整个过程就像成年人欺负孩童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草!”

    显然,logo男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点亏都不肯吃,在反应过来之后,旋即扑了上去,与身后那人扭打成一团。

    见状,杨媛媛轻叹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来错地方了,这里跟想象中的大学完全不一样。

    而杜克想要冲过去帮忙,将那两个人分开,却被一旁的陆离拉住了,只听他沉声说道:“别去管这事,或许能借机见到老师。”

    明眼人都能看出,对那个身材高壮的同学而言,这点小场面,他完全控制得住。

    渐渐地,挤在教室门口看戏的人越来越多,可老师依旧没有出现。

    “就这?服不服?”

    “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哑巴了?”

    一旁,有人劝解道:“兄弟,这才刚开学,没必要把关系弄得这么僵,你先松开手吧。”

    众人深以为然,你一言我一语起来,更有甚者,悄悄拿出手机,拨打紧急电话。

    几秒钟后。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请稍候再拨。”

    “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outservice……”

    没人注意到,挂在墙壁上的老旧时钟,飞速转动着。

    9点59分42秒……49秒……53秒……55秒……

    十点整。

    沙沙沙!

    此刻,离黑板最近的几个人听到了阵阵怪声——粉笔诡异的飘了起来。

第二章 雾都

    “看黑板!粉笔飞起来了!”

    不用杨媛媛提醒,几个眼尖的同学已经发现了异常之处。

    其中就包括陆离,他正直勾勾地盯着黑板——粉笔灰唰唰落下,一个个小字显现出来:

    时间:公元1888年

    位置:雾都伦敦

    背景:1829年,苏格兰场建立起一个遍布全市的警察系统,紧接着,第二次工业革命兴起,进入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变得愈发繁荣,伦敦更是被誉为世界上的首善之都。

    但是,阴暗与光明同场!

    虚假的繁荣之下,底层市民接受了太多不公正待遇,疾病、贫困、酗酒,三者互为因果,加剧了阶层分裂,其中以东区最为典型。

    这里充斥着困苦的工人、潦倒的流浪汉、初来乍到的难民,当然也少不了数不尽的地痞流氓和穷凶极恶的罪犯。

    与此同时,东区也是流莺们的集聚地,她们在失业后,不得不流落此地,勉强为生,最高时有6万之多。

    铛!

    这支粉笔像是失去了力量一样,从半空中掉落,但众人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

    因为,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幕,正在将他们花去二十年才建立的世界观,撕得粉碎。

    “陆离,这……这……”

    杜克心中战栗,牙齿打着颤,结结巴巴许久,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别说话,粉笔又漂浮起来了。”

    话落,陆离呼出一口气,极力维持平静,可绷紧的眉梢唇角,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

    黑板漱漱作响,偶尔传出几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本次考试难度系数极低,时限为五天,要求如下:

    1、正义必胜

    (加入守序阵营,协助伦敦军警维持治安,惩恶扬善)

    2、正义克星

    (加入混乱阵营,什么邪不压正?一派胡言!罪恶之城中,怎么可能少了各位的身影,请尽情大闹一场。)

    注意!

    中途死亡者,抹去记忆、做开除处理;表现不佳者,集中送往劣等班;表现合格者,集中送往普通班;表现优异者,破格升至优等班。

    请各位同学,在三十秒内做出抉择,并在心中默念三声,若超出时限,校方将随机分配阵营。

    粉笔落下,再也没有出现悬浮起来的迹象,不过,教室之中,安静到了极点。

    压迫、紧张,恐惧与不安……

    毕竟,初次遇到这种情况,没人能在短时间内恢复思考。

    “分班考试,正式开始!”

    突然,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入陆离耳中,而后,他感觉周边的景象扭曲变幻起来。

    朦胧之中,一栋双层公寓渐渐凝实,花园、街道、白金汉宫、铁道、烟囱……视线不断向外延伸,最终一座城市完整地呈现在眼前。

    “来自远东的侦探……拥有勋爵头衔……举目无亲……单身至今。”

    不知为何,陆离的脑海中,有一段陌生的记忆在翻腾,并且,与本身的记忆纠缠不清。

    痛!

    刺痛难忍!

    他试图挣扎着爬起来,突然感觉眼前一黑,直接昏厥过去。

    1888年,8月7日。

    贝克街,晨雾弥漫。

    咔哒——

    房门打开,一个黑发黑瞳的年轻人来到走廊上,找了处台阶坐下,看着街道上的行人发呆。

    衣冠楚楚的男人们,脚踩硬底皮鞋,拄着手杖,阔步向前,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骄傲,仿佛整个世界正围绕他们旋转。

    戴着黑色面纱的女士们,扮相奢华精致,红色羊腿袖顺着手臂向下延伸,到小臂处陡然收窄,对比衬托出手腕的小巧可爱,而裙摆一直拖到脚面,一如从童话中走出公主。

    眼前种种景象,虚幻而真实。

    此前,陆离实在想不明白,世间怎有人无聊到这种程度,不惜金钱,组织了一场盛大的骗局,只为哄骗一群尚未步入社会的学生。

    直到一位女士不幸踩中马粪,不顾矜持地呕吐起来,并大声咒骂从身旁路过的车夫,他才认清了现实。

    这并非恶作剧,正如黑板上所说,他来到了十九世纪末的雾都。

    “bytroth, i was seeking for a fool when i found you.”

    (我发誓,我在找一个傻瓜,不料遇到了你)

    事实上,能从极快的语速中,听懂伦敦人说话,绝非一件易事,就凭陆离的散装英语,肯定做不到,但他却实实在在地听懂了。

    这一切,除了神迹,还能如何形容?

    以此类推,自己说出的话,会不会先被校方翻译成英文,然后再传到陌生人耳中,以防身份暴露。

    正当陆离低头沉思时,一阵急促的铃铛声从前方传来,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了威廉·帕森思,一名为贝克街居民送信的邮差。

    记忆中,这家伙经常戴着一顶礼帽,身穿红色外衣,挨家挨户地摇铃铛,如果有信需要交给他,或者,有信寄过来,他就会在门前驻足,直到户主受不了吵闹,开门回应。

    嘶!

    若非脑袋的刺痛依旧存在,让思维变得无比清晰,陆离肯定会以为自身是在做梦。否则,他怎么可能认识一个陌生人,并了解这家伙的一举一动。

    然而,对威廉来说,他已经确认户主看到了自己,于是,热情地扬了扬手中的信纸:“日安,陆离先生,有您的信,来自苏格兰场!”

    “日安,我的朋友。”

    闻言,陆离起身走到栅栏门前,开口试探了一句。

    结果,并没有出乎预料。

    威廉脸上的笑容不减,且愈发热情,毕竟能跟一位勋爵做朋友,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先生,能见到您,我真是太高兴了……有什么可以效劳的,比如,将信中的内容读给您听……”

    此刻,邮差语无伦次起来,毫不掩饰地释放着善意。

    坦白来说,受人追捧的感觉不太好,陆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举动无异于一盆冷水浇下来,让威廉冷静了许多,他低下头,沉声说道:“抱歉,陆离先生,请原谅我的无理。”

    阴暗与光明同场,人与人之间,存在着天堂与地狱的鸿沟,这个时候,陆离想到了黑板上的话,心中不寒而栗。

    “朋友,我本意不是这样,如果你愿意,可以进来喝杯咖啡再走。”

    “真的可以吗?”

    “当然。”

    十几分钟后,栅栏门合拢,吵闹的铃铛声从隔壁传来。

第三章 求助信

    一封信?

    茫然的同时,陆离隐隐有了猜测,恐怕跟扮演类游戏一样,那所诡异的学校正在帮他介入某种案件,换而言之,就是在发布主线任务。

    念及此处,他放下白瓷杯,拆开印有火漆的信封,一页长信抖落而出。

    亲爱的陆离先生:

    昨夜,在白教堂区,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事件经过如下——

    今晨两点左右,清洁工在白教堂附近发现了一具女尸,该区巡警随即赶到了现场,给出的检验报告同样是骇人听闻:

    死者的牙齿尽数脱落,眼珠不知所踪,颈项割断,遭剖腹,生前无搏斗挣扎痕迹。

    如此残暴的恶行,令苏格兰场的全体同僚感到愤怒,可惜,直至写信前,我们依旧百思莫解。

    毕竟,死者的财物并未丢失,且惨遭毁容之后,身份难以确认。

    情杀?仇杀?错杀?

    对于凶手的杀人动机,各位同僚各执一词,几乎吵成了一团,因而,在下深感此案棘手。

    望您在十二时之前惠临苏格兰场(白厅街4号),我将在此恭候,并保证,在您赶来之前,现场一切均会维持原状,若不能莅临,亦请回信指教,点拨一二。

    不胜感荷之至!

    苏格兰场、刑事调查处首席长官,哈佛·文森特,敬上。

    耐心审读了多次,确保没有遗漏之处后,陆离将信纸折叠,放进了衣袋,神情始终凝重。

    苏格兰场高层亲自来信相邀,这意味着,案情一定很复杂,信中的内容绝非谦逊之言。

    可是,1888年的雾都有什么?

    维多利亚女王、殖民地、蒸汽机车、工人、资本家……

    以及开膛手杰克!

    突然,一个传奇人物浮现在脑海中。

    陆离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么恶劣的凶案,大概只有反社会性格的暴徒才做得出来,而开膛手杰克就是一个代表性人物。

    不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任凭他怎么想,都没有丝毫头绪。

    毕竟,哪怕是科技发达的后世,关于杰克究竟是何人,仍众说纷纭。

    念及此处,陆离决定接受邀请,协助苏格兰场逮捕凶手。

    因为在现代社会的信息灌输下,他熟知各种网文套路,亦明白一条真理:胜者通吃,败者食尘。

    这场“年代剧”中,可不止一位演员,足有四十人之多,不管各自的阵营如何,其实都是在竞争。

    而就在这时。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陆离瞬间紧张起来,脑补出各种戏码,走投无路的难民入室抢劫、仇家派来的冷酷杀手……

    犹豫之中,他看到了右手边的衣帽架,一支黑色手杖就挂在上面。

    副手武器!

    以示风度和身份的手杖,完全可以胜任防身用具。

    于是,陆离转身朝衣帽架走去,等拿到手杖之后,立刻试着挥了几下。

    破空声很有质感。

    大概只需一下就能打爆别人的狗头。

    安全感油然而生,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打开一条缝隙:“谁?”

    那只隐于门后的手,蓄势待发。

    “侦探先生,我来自苏格兰场,特地来邀请您担任白教堂血案的特别顾问。”

    闻言,陆离依旧不敢掉以轻心,透过门缝,打量起陌生访客。

    状若鸡冠的高筒盔,高领束腰外衣、深蓝色长裤,这身打扮,确实跟记忆中苏格兰场警官们的装束一致。

    如此心急,寄信的同时,还特意派人来接,看来,苏格兰场是非去不可了。

    陆离按下心思,松开手杖,缓缓打开房门:“请进,喝些什么?”

    “感谢,只是情况紧急,我们还是赶紧动身吧。”温斯里神色严肃,言行举止颇有种雷厉风行的架势。

    见他直接出言拒绝了,陆离感觉有些诧异,有事没事喝一杯咖啡,不是西方传统吗?

    不过,这样也好,早些接触案情,破案率就能高上几分。

    所以陆离直接点了点头。

    “正有此意。”

    而听到肯定答复之后,温斯里紧绷的脸终于缓和下来。

    能获得这位知名侦探的帮助,苏格兰场绝对可以查明真相。

    “那么,出发吧。”

    两人并肩走出公寓,途中一直在交流彼此对案件的看法。

    “我今年才入职,碰巧被分配到白教堂区。”温斯里垂下视线,沉声说道:“因此,在命案发生后,和另外两位同僚,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有发现什么吗?”

    陆离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当时空气潮湿,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地砖被染成了红色,苍蝇四处乱窜。坦白来说,我们当时都被吓坏了,空洞血淋的眼窝,满是伤口的躯干……呕……”

    回忆到这里,温斯里带着厌恶的表情缓缓摇了摇头:“凶手根本没资格被称作人类,它是双足禽兽、文明恶棍,撒旦之子。”

    说着便蹲到街边呕吐起来,不复先前的高冷范。

    “拦一辆车吧。”

    见温斯里表情痛苦,陆离心中蒙上了一层阴霾,一个专业警员在目击命案现场之后,竟然表现得如此狼狈,那他自己呢?等看到了尸体,估计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麻烦您了,车费由……呕……苏格兰场负责……呕……”

    麦片粥与酸水混作一团,陆离只瞥了一眼,就赶紧将视线挪开。

    大街上,人流如织,马车、牛车随处可见,但论及城市建设,可能还不如后世的偏远山区,商店要么没有招牌,要么只挂了一块木牌,放眼望去,很少有超过四层的建筑。

    当然,也少不了各种牲畜粪便,车轮将它们铰得飞起,因此,行人必须时刻注意脚下和周围。

    所谓国际大都会。

    除了人多、犯罪活动嚣张之外,陆离还尚未产生其它感受。

    很快,一辆破旧的敞篷马车停在两人面前:“两位先生,你们打算去哪里?”

    “白厅街4号,速度快些。”

    陆离代为回答了一句,然后拉着车厢外的提手,将温斯里扶了进去。

    一路上,马车驾驶得非常平稳,只是雾霾有些严重,小水珠在衣服上凝聚。

第四章 命案现场

    十九世纪的雾都,交通十分繁忙。

    马车左右穿梭,时不时地避让行人,其中不乏流浪汉的身影,他们甚至连靴子都没有,就这么赤着脚,踩进混合着牲畜粪便的污泥中。

    见状,陆离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看脚下大小合适的长筒靴,心中对这个时代,终于有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而他的举动,落在温斯里眼中,却成了苦思冥想而毫无头绪的沮丧。

    “侦探先生,您在想什么?”

    “只是一些琐碎小事而已,与案情无关。”陆离摇了摇头,准备跟警员聊些别的东西。

    结果,他突然想到了一件要紧事,话锋一转:“对了,能冒昧地问一下,你们一共邀请了哪些人,参与调查白教堂血案呢?”

    “啊?”

    温斯里满脸诧异,语气中透着不解:“像您这样的名侦探,全伦敦只此一人,如果连您都无法解决这桩凶案,邀请其他人也没什么用。”

    见身旁的警官对自己推崇备至,陆离隐隐感觉情况不太对劲。

    按理说,既然是考试,就应当以公平为原则,自己以名侦探的身份参与调查开膛手杰克案,那么,另外三十九名竞争者去哪里了。

    他们又会以何种身份出现呢?

    略作思考,陆离决定放弃,毕竟这种超出理解范围的事,想多了也没用,破案才是关键。

    于是,他提议道:“可以先去白教堂区的命案现场吗,我想看看死者。”

    温斯里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上级的命令是:将陆离先生请到白厅街,商讨就任特殊顾问的相关事宜。

    现在,这位名侦探突然想去命案现场,有点不合规矩。

    过了许久,见这家伙依旧没有回应,陆离催促道:“白厅街离贝克街可不近,等处理完那些无聊的琐事,再前往白教堂区,恐怕更难从尸体上看出些什么线索了。”

    事实上,自从脑海中多出一段陌生的记忆以后,他就不再是先前那个门外汉了:在这个没有冷藏库的年代,随着时间推移,尸体会快速腐烂,而价值也会变得越来越低。

    稍作权衡,出于心中的正义感,温斯里本能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如您所愿。”

    “车夫,不必去白厅街了,直接将我们送到白教堂区吧,速度快点。”

    听到警官的话之后,中年车夫瞬间来了精神:“知道了,我保证,一个小时之内肯定抵达。”

    白教堂区在东伦敦,而贝克街在西伦敦,两者之间相距甚远,这意味着自己能赚更多的钱。

    一念至此,车夫感觉不放心,出言提醒了一句:“两位先生,按照工会的新规定,两英里以下收费1先令,之后每英里收费6便士,你们有异议吗?”

    “没有,你快些赶车吧。”

    陆离不以为意,就目前而言,他根本不缺钱。况且,查案所造成的一切花销都由苏格兰场买单,完全没必要担心钱财方面的压力。

    大概一个小时后,沉默再次被打破,因为,目的地到了。

    两人扶着把手从车上跳了下来,温斯里从钱袋中摸出一枚银币递给车夫,并示意他不用找零了。

    而陆离微微皱眉,眼前萧条的景象,与贝克街的热闹,形成了强烈反差。

    只见街道两侧排列着陈旧的房屋,而街角,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斗殴事件,几个流浪汉正在为争夺废报纸,大打出手。

    毕竟,那东西,能帮助他们熬过一个又一个阴冷潮湿的夜晚。

    匆匆几眼,陆离将视线收回,偏头说道:“温斯里警官,带我去命案现场吧。”

    “嗯。”

    “这几年,难民越来越多,白教堂区的治安问题变得愈发严峻,滋生出太多暴力事件,这也是凶杀案难以侦破的原因。”

    抵达辖区后,温斯里变得不再沉默少言,主动挑起了话题。

    “嫌疑人太多,每个流浪汉都有可能犯罪,是吗?”

    “没错。”

    “既然这样,现在最重要事情就是查明死者是谁,通过她生前的人际关系,来缩小排查范围。”

    此刻,逐渐进入状态的陆离说出了内心的想法,而温斯里依旧持悲观态度,长叹一口气:“可,那位女士已被毁容了,躯体都残缺不全……”

    “眼见为实,还是等我检查完尸体,再下定论吧。”

    就在谈话的时候,两人已穿过数条街道,来到一条肮脏荒凉的巷口,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员正围在那里,不断挥舞短棍,驱赶路人。

    温斯里收敛表情,指着眼前昏沉狭窄的巷子说:“尸体就在里面,在我们封锁现场之后,再也没有人触碰过。”

    此时此刻,离陈尸地只一步之遥,陆离却感觉自己怂了。

    脏器、血液、苍蝇……

    想想都恶心。

    不过,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只能故作镇定地往前走去,而温斯里紧随其后,同时挥手示意几位同僚跟过来。

    刚踏入巷口,腥臭味扑面而来,陆离强忍住恐惧,继续往深处走去。

    透过迷雾,众人隐约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尸体,饶是在职业生涯中见惯了生死的老警员,在目睹眼前的惨状后,也会本能地感到戚然。

    挖眼、碎齿、割喉、腹腔破裂,一切正如信件所描述的那样。

    但出乎预料的是,看清尸体的一刹那,陆离感觉,惧意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

    那段陌生的记忆告诉他:这些只是小场面,保持冷静,尽力让死者开口说话,才是名侦探该做的事。

    一场真实度很高的游戏……再不行,把它当成拍戏就好……

    在心中默念了几十秒之后,调整完状态的陆离,从上衣袋里取出放大镜,还有卷尺,开口说道:“警官,麻烦你用皮尺测量一下死者的身高。”

    闻言,温斯里攥紧拳头,强迫自己不要呕吐,然后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死者身高5.5英尺,女性。”

    “嗯,麻烦您将其记录下来。”

    说完,陆离继续打量起地上的尸体,伤口、尸斑、死因暂且不提,毕竟尸检这种事,交给法医官去解决,才能得出专业结论。

第五章 线索

    失去眼球之后,尸体的面部会发生变形,而牙齿的脱落,更是加剧了这一现象。因此,要求附近居民前来辨认尸体,这种费时却有效的办法,绝对行不通。

    但是,不妨碍陆离进行最基本的推理。

    从死者的体型来看,她是一位成年女性,体型稍显丰腴。

    全身衣物被鲜血染透,腹部糜烂泛黑,不忍卒视。

    “信中说,死者钱财并未丢失,那么,钱袋在哪里?”

    陆离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过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敢嘲笑,毕竟他们的表现也好不到哪里去。

    “附近流浪汉太多,为防止意外,我先收起来了。”

    一名蓄有胡须的老警员生怕被误会,连忙补充道:“在场的同僚都可以作证,如果钱袋里少了一个子儿,在下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待他说完,陆离收起放大镜,直言问道:“有多少钱?”

    “九镑十五便士。”

    这个回答跟预想中的不一样。

    死者的皮靴底部磨损严重,这说明她生前的经济状况并不理想,怎么可能随身携带一笔巨款?

    要知道,四磅现烤的面包也才卖六先令,而一英镑等于二十先令,或者两百四十便士。

    根据自己继承的记忆来判断,陆离估计,一位独身女士,一年只要有六十英镑的收入,就可以在伦敦生活得很好了。

    正因为如此,一位衣着寻常的女士,钱袋里却装着与身份、地位不匹配的财物,这很不符合逻辑。

    念及此处。

    陆离缓缓俯下身子,继续审视眼前这具无名女尸——

    受害人仰躺于地,面部血肉模糊,看不清样貌。

    脖颈几乎被割断,此处应该为致命伤,并且,惨遭剖腹,腹部有一条长而深的倒v型伤口,内部脏器呈现出黑红色。

    “丝绸软帽?”

    很快,陆离注意到了一处不起眼的细节,死者头戴一顶煤斗状软帽,上面点缀着几朵假花,看上去很精致。

    一般来说,这种小物件,非常受淑女们的喜爱,在贝克街,几乎随处可见。

    可是,他现在身处白教堂区、挤满流浪汉的贫民窟。

    稍作沉默,陆离心中有了一个经得起推敲的猜测。

    而一直关注陆离的温斯里,见他眉头舒展,立刻开口追问:“侦探先生,您有什么新发现吗?”

    “死者是一名流莺!”

    “出于职业需要,她每天都会尽可能得让自己漂亮一些,比如戴一顶丝绸软帽、穿上蕾丝内裙。”

    闻言,警员们纷纷点了点头,他们长期在白教堂区维持治安,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可是,揽客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吧?我没记错的话……”

    话说到一半,温斯里瞬间收声,轻咳几下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面对反问,陆离强调了一句:“死者凌晨时分就已经死了!”

    “你仔细想想,那个时间段,什么样的人才会在小巷中行走。”

    “夜班女工……”

    温斯里本能地想要反驳,又觉得不太可能是女工,毕竟有谁会戴着一顶花哨的帽子去工厂上夜班?

    至于其他几名警员,一直在充当背景板,只要侦探先生不开口询问,他们就始终保持沉默。

    左顾右视,见无人配合自己,陆离决定继续往下推演:

    “午夜时分,狭窄昏暗的小巷中,受害者正在寻觅客人。

    这时,一个拄着手杖的男人出现了,这家伙非常有钱,或许,身后还停着一辆象征财力的马车。

    很快,两人就谈好了一切,受害者以为自己很幸运,毕竟白教堂区出手阔绰的男人,可不常见。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她后悔了,只见男人扬起一直藏于背后的左手,利刃闪着寒芒,一划而过。

    转瞬间,她失去了意识,中途没有挣扎、搏斗,因为一切都太过短暂,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话落,众人沉默在原地。

    基于事实,根据很多微小的线索,进行分析、猜想,甚至反推更多线索,直至所有的线索可以形成一条完整的逻辑。

    这就是基本演绎法!

    只要保证大、小前提不出差错,逻辑能够自洽,结论就会无限贴近真相,甚至与真相一致。

    就在此时,陆离又有了新动作,他快步走到老警员面前,声音不自觉地上扬:“能把受害者的钱袋给我吗?”

    见状,众人心头微微躁动,他们想知道这位声名远扬的名侦探,又将上演怎样的戏法——

    短短半小时,就将苏格兰场全体精英无法解决的问题,整理出了头绪,不是戏法,又能是什么?

    一想到这里,老警员激动得难以自持,直接从衣袋里抓出一只钱袋,送到陆离手中。

    不出所料,入手很轻。

    “果然,凶手出手阔绰,并非打肿脸充胖子。”

    陆离在心中暗叹了一句,然后,将绳结拉开、抖出一小把硬币,其中有九枚闪着暗金色的光芒。

    “九镑十五便士,我猜,真正属于受害者的,只有十五便士,另外九镑,是凶手为了使她放松警惕而投下的饵。”

    老警员一脸茫然,这又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他看了看周围,同僚们皆是如此,想不出缘由。

    这个时候,陆离将死者的财物重新放回钱袋,沉声问道:“温斯里警官,如果你想要购买一件贵重物品,会怎样付款?”

    “啊?”

    闻言,温斯里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询问缘由。

    结果,一抬头,便迎上了陆离那满是探寻意味的目光。

    看来,侦探先生不是在开玩笑,想到这里,温斯里低下头,认真思索起该怎么回答。

    几十秒后。

    “如果我想买一辆全新的自行车,大概会省吃俭用两个月,把省出来的先令……原来如此!”

    话还没说完,这家伙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主动替陆离解释道:“诸位,凶手用沙弗林来支付嫖资!想必,他一定不缺钱。”

    既然能加入苏格兰场,维护伦敦治安,就说明在场众人中没有一个是庸人。

    在温斯里给出提示之后,他们也都想明白了:在伦敦,大部分人都会使用铜、银币来结账,比如,弗洛林(两先令)、克朗(五先令);而沙弗林,是用金子铸造而成,小巧易携带,等同于一英镑,最适合不在乎钱的贵族、富商使用。

    无法确定死者身份的悬案……有进展了?

    这一刻,老警员心中有种不真实感,他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就找到了突破口。

    而陆离摇了摇头,对苏格兰场的办案能力感到唏嘘不已:他们只关注尸体本身,却忽略了细微之处。

第六章 等待期

    正午十二时。

    东伦敦,白教堂区。

    随着一辆辆马车驶入,这条阴暗的小巷变得无比热闹。

    “让一让,都散开!”

    “我们会在必要时通知各位,并向社会各界进行案情公示,现在请不要聚集在此处,阻碍办案。”

    隔离线外,十几名警员挥舞涂成红色的警示棍,示意那群举着速写本的报社记者不要靠近。

    而不远处,小巷正中位置,一个戴着玳瑁眼镜的老头正在吩咐下属如何展开调查:“派几组便衣去附近干下流勾当的小酒馆问问,昨晚有谁失踪了,身高在5.5英尺左右,戴一顶丝绸软帽。”

    话落,他顿了顿,盯着死者补充道:“生前喜欢穿一条放荡的黑色内裙。”

    “收到,文森特先生。”

    “老爷子,快下雨了,您先回办公室喝咖啡吧,我们几个绝对把事情办妥。”

    三个级别不低的警官抬手朝老人行礼,神色恭敬,因为,眼前这位老先生是苏格兰场的重塑者——

    十一年前,某些高层人士勾结罪犯一起设赌坐庄,遭到揭发。其中,五个警探部门中,就有四名主管上庭受审。

    为修补受损的警方声誉,哈佛·文森特重组了苏格兰场,并一手建立起刑事调查科,专门处理重大案件。

    最终,苏格兰场重新获得了伦敦市民的信任,而作为议案的提倡者与执行者,文森特先生也理所当然的受到了尊敬。

    不过,随着年纪增长,这位老人越来越暴躁,面对众人的讨好,他直言不讳地数落道:“混账东西,回什么办公室,我早该把你们的头塞进马桶里,好好清醒一下。”

    “当初上报时,不是跟我说案情复杂,找不到突破之处吗?为什么陆离先生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查到了线索!”

    老爷子越说越气,愈发觉得自己有必要辞退一些家伙了。

    然而,对于站在不远处发呆的陆离来说,他并不在乎别人的吹捧,毕竟一个只能在此停留五天的过客,没必要在意什么名声、钱财。

    除了破案,一切都是浮云。

    滴答滴答……

    阴霾终日笼罩着这座城市,天灰蒙到看不到阳光,而浓雾酝酿了一上午,终于在中午时分落下了雨。

    “爵爷,这件事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苏格兰场又要瞎折腾一段时间,才能进入正轨。”

    这个时候,交代完正事的文森特撑着伞,快步走了过来。

    “您过誉了。”

    陆离没兴趣跟一个陌生老头打交道,哪怕记忆中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可他依然感觉很膈应。

    “一起去吃个午餐?”

    “抱歉……没什么胃口。”

    三言两句之间,陆离成功杀死了一个话题。

    而这个时候,文森特也看出他谈兴不浓,温声说道:“好吧,如果案件有什么进展,我会派人跟你联系,外面雨大,把这柄伞拿去吧。”

    “还有,别忘了多少吃点东西。”

    “嗯,劳您费心了……”

    陆离含糊其辞了一句。

    看到这么恶心的场面,谁还有心情吃饭,至少他已经打定主意,未来几天都不吃带血的牛排。

    不多时,文森特乘着一辆马车远去,根据方向判断,应该是白厅街。

    毕竟,身为一个部门的首席长官,老爷子不可能将全部精力放在一件凶杀案上,若非此案影响恶劣,加上该区警长宣称无力破案,估计他连邀请信都不会写。

    ……

    时间慢慢过去,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不仅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愈加猛烈。

    而污泥与血渍一起被冲入下水道,难言的臭味让陆离不禁掩鼻。

    “稳一点!”

    “快,再加一层。”

    这时,温斯里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此刻,他正组织人手,将女尸用油布牢牢包裹住,看样子是打算将其带回警局,请医生帮忙解剖。

    “侦探先生,您打算去哪里?一起去警局,还是我派人送您回贝克街?”

    其实,温斯里一直在关注陆离,见他把视线投过来,立刻作出了回应。可惜,这家伙声音有些大,让守在警戒线外的报社记者听到了。

    一时间,喊声不断。

    “远东巫师,过来聊两句吧!”

    “爵爷,我最多问你两个问题,回去能跟主编交差就行。”

    远东巫师、苏格兰场的救世主、鹰眼勋爵……这些极度中二的称号,全是这群无良撰稿人给原身取的绰号。

    事实证明,一个巴掌拍不响。

    记忆中,原身是个极具表演欲的家伙,渴望被追捧,所以每次帮警方破案,都会主动接受访谈。

    不过,这与现在的陆离无关,他扫了一眼朝自己招手的报社记者,懒得理会,径直朝警方所在的车队走去:“去白教堂区警局,你们那里有地方安置闲人吗?”

    “当然,警局前年刚扩建,房间多的是。”

    温斯里迎了上去,不过,说话间,他偷偷朝守在警戒线旁边的同事比了个手势。

    领头者瞬间会意,带领十几名下属一字排开,并转身背对着小巷,用身体阻挡住报社记者的视线。

    毕竟,侦探出名,就意味着苏格兰场无能,道理很简单,若他们真有能力,何必请求场外援助。

    更何况,记者总喜欢夸大事实,利用噱头去赚钱,对于苏格兰场苦心经营的名声,则毫不在乎。

    几分钟后,一切都准备妥当,尸体被裹上两层油布,装进了最后一辆马车之中。

    而队伍前方,陆离抖了抖伞面上的水珠,低头钻进宽敞的车厢,看着温斯里问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派遣便衣警察去打探死者的身份,将尸体送给信得过的医生解剖,明确死亡时间、原因。”

    温斯里摊了摊手,他同样很心急,迫切希望能早日逮捕凶手。

    但令人感到无奈的是,接下来的工作十分繁琐,虽然不用特意吩咐什么(警员知道该怎么做),但必须熬时间,耐心等待。

    送给医生解剖?

    陆离一愣,满脸诧异地问道:“白教堂区没有法医官吗?”

    “原本有一个,可惜,前段时间辞职去大西洋城开诊所了。”

    “好吧,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杜克教授,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目前在国王学院担任医科教授。”

    话落,一个寸头男的身影浮现在陆离脑中。

第七章 来自地狱

    泰晤士河畔,国王学院。

    医学部,二号解剖室,灯火通明。

    “你看出什么了?”

    “杜克教授,根据您在课堂上讲述的内容来判断,死者大约在今天凌晨一点至一点半之间死亡。”

    “确定吗?”

    “呃……”

    披着白大褂的学生一阵犹豫,最后才磨磨蹭蹭地说道:“不确定,尸斑现象会受环境、失血量等因素的影响,推迟或提前,甚至不存在。”

    “教、教授,您看着我干嘛?”学生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杜克见他满脸不安,瞬间联想到高中时代的自己,学渣何苦学渣。

    不过,从今天早上起,那个学渣杜克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西方历史上最年轻的医科教授,杜克先生。

    虽然整个过程很离奇,但身为一个精通各种网文套路的现代青年,杜克只纠结了几秒,便联想到了什么主神空间、梦魇空间……

    而两个小时前,一封来自白教堂区警署的恳求信,更是让杜克确信,自己的主线任务来了!

    他连忙带了一个学生,冲向解剖室。

    “伯纳德,你很天赋,或许,现代法医学就依靠你来拯救了。”

    此时此刻,杜克激昂的声音在解剖室内回荡,像极了做礼拜的神甫。

    可惜,周围只有两个听众。

    一死一活,反应也各不相同。

    那位躺在解剖台上的女士默默不语,用难言的恶臭以示抗议,而得到导师高度评价的伯纳德,却激动得难以自持,若非心存几分理智,早就大喊大叫起来了。

    “不过,现在的你还差得太远。”

    这句话无异于一盆冷水浇在了头上,伯纳德神情恍惚,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教授都很稳重,少有这种恶趣味者。

    “好了,不逗你了,马上开始解剖,快把口罩戴起来,天晓得死者身上多少病菌。”

    说完,杜克收敛情绪,轻车熟路地取出:手套、穿刺针、止血钳、手术刀、尖头剪刀、肛温计、骨锯……

    伯纳德从未见过如此齐全的设备,有些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教授,可以开始了吗?”

    “嗯,全部掀开吧。”

    近代法医学与凶手之间的对决,即将开始。

    然而,下一秒,呕吐声从二号解剖室内传了出来。

    “伯纳德,要是你受不了,就先出去吧,记得把门关好……呕!”

    “没事……吐干净就好了。”

    几分钟后,两人戴上了新口罩,继承了法医记忆的杜克,神情渐渐凝重,不复先前的跳脱。

    替死者开口说话,是一份任务,更是一份责任。

    “伯纳德,有时候,根据尸斑程度来判断死亡时间,会存在一定的误差。”

    “况且,这位女士失血过多,使用这个方法,效果不大。”

    带了两层手套的杜克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按了按尸斑,发现只是少许退色,又补充道:“所以,还需要测量死者的直肠温度。”

    “这个任务就交你来,一定要相信自己。”

    “啊?”

    没等学生说话,杜克直接将温度计递了过去,同时给去一个赞许的目光。

    ……

    不久后,伯纳德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杜克:“先生,计算结果出来了,如果你提供的公式没错,那死者应该于昨天晚上十一点半被害。”

    “知道了,你先去洗个手,把这些都记录下来,然后,再去找口锅过来,最好大一点。”

    “对了,煤炭也要。”

    进入状态后,杜克连头都没抬,随口吩咐了一句。

    “您要做什么?”

    伯纳德满脸疑惑。

    闻言,杜克放下测量尺,顺手拿起一把骨锯,神色平静地说:“通过耻骨联合面的形态,来确定死者的年龄,因此,我需要取出骨盆,将一些碍事的软组织煮掉。”

    “教授,您是撒旦吗?”

    在伯纳德眼中,自己的导师已经成了面目可憎之徒,他连忙拒绝,并上前夺走骨锯。

    “如果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恐怕我们两个都要去监狱!”

    擦去溅到衣领上的血沫,杜克站了起来,劝说道:“那封信你也看过,应该知道事情的始末,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或许,今晚又要添一条亡魂。这种情况下,与其寄希望于私家侦探,不如相信科学。”

    “事实上,没什么比抓到凶手,更能抚慰亡灵了,况且,信中说这具尸体交给我全权处理。”

    “好吧,希望您的理论有用。”

    两个小时后,路过大楼的学生发现,解剖室有烟雾从窗口飘出。

    夜幕已深。

    白教堂区,警署分局。

    陆离站在石砌门厅里,手捧咖啡杯,思索着如何才能锁定凶手的身份,而路过的警员生怕打扰到他,纷纷绕开。

    一个流莺,一个出手阔绰的男人,两者怎么可能产生交集?

    按照正常逻辑,杀人者与被害者之间,肯定存在某种联系。

    不过,反社会性格者除外,比如开膛手杰克,可是,陆离一个正常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自己代入到疯子这个的角色中去。

    “侦探先生,死者的身份已经查明了,玛莎·塔布连,41岁。”

    就在这个时候,温斯里警官拎着一份文件快步走来,看上去他的心情还不错,至少不板着脸了。

    “便衣警探查到的所有信息全记录在上面了,您看看吧。”

    接过文件的同时,陆离沉声说道:“查出她最近接待过哪些客人了吗?”

    “嗯,目前有两个嫌疑人,便衣已经去请他们过来了。”

    门厅处,再次寂静下来,只有文件翻页的声音。

    直到十分钟后,一个流浪汉从雨幕中冲了进来,口齿不清地喊道:

    “又死了一个人!”

    “信!给你们的信!”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疯子竟然冲进了警署,等温斯里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跑走了,整个过程绝对不超过三十秒。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而不远处,两名披着黑色防水布的站岗警员愣了愣,旋即追了上去。

    看着地上那封印着骷髅邮戳的信件,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众人心头。

    【给名侦探陆离先生:

    通说,在您的帮助下,苏格兰场的调查已上轨道。

    这真是可笑!

    我生平最恨流莺,我会坚持惩罚她们的行为,对了,这次死去的女子甚至连哀鸣的机会都没有,而下一次,我会割些纪念品送给你们!

    明晚,我的刀子又要作怪了,就让它好好享受一下吧!

    尝试抓住我吧,哼,哈哈!

    最后的署名:开膛手杰克、来自地狱】

第八章 诡谲

    在看完这封带有挑衅意味的信件之后,陆离的第一反应是——

    新的命案现场在哪里?

    果然是臭名昭著的开膛手杰克!

    他跟流浪汉之间是什么关系?

    一时间,诸多思绪在陆离脑海中翻腾,令其头疼不已,直到温斯里出言提醒才回过神来。

    “侦探先生,信中提到了什么?”

    “……凶手的亲笔信,他宣称,自己在不久前又杀死了一个流莺。”

    “啊?”

    温斯里眉头紧皱,伸手拿走信件,随着视线下移,表情变得愈发凝重,最终他低声骂了一句:“双足禽兽!”

    而这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成功转移了注意。

    抬眸望去,一辆马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很快,两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走进了门厅,一人身穿警服,而另外一人,陆离曾经见过。

    “各位警官,我是国王学院医科教授杜克。验尸结果已经出来了,死者年龄在40岁~42岁之间,致命伤在脖颈处……”

    在来的路上,杜克已经预见了各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比如警方不相信这套超前的法医理论,又比如,警方提前锁定了凶手,而他也想到了应对之策。

    现在,一切计划都被打断了,因为,他在警员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陆离,你怎么在这里?”

    能在异国他乡,不,是在异时空,遇到一个认识的人,绝对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所以杜克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

    “跟你一样,受邀而来。”

    陆离朝他点了点头,并未表现得太过热情,毕竟他们身处警署,万一别人追问起来,不好回答。

    “两位认识?”

    温斯里感觉颇为诧异,下午晚些时候,侦探先生还向他打听,杜克教授是否同样来自远东地区,按理说,两人应该没什么关联才对。

    性格跳脱不意味着分不清急缓轻重,这个时候,杜克也反应过来了,他故作淡定的解释道:“几年前有缘见过一次,后来再也没联系过。”

    “原来是这样。”

    温斯里点了点头,旋即将话题引回正题:“不过,现在最急迫的事情就是找到那位死者,我先去督察办公室一趟,请求增派警力,搜寻命案现场。”

    话落,他拿着凶手寄来的信小跑着离开了,而聚在门厅的警员纷纷四散开来,寻找各自的雨具。

    见杜克依旧满脸的不解,陆离走过去,低声解释了几句。

    “开膛手杰克?”

    不多时,这家伙发出一声惊呼,又立刻压低声音:“他可是个传奇人物,如果能将其抓捕归案,说不定我们能从中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进入所谓的优等班。”

    我们……合作破案?

    略作思考,陆离默认了这个说法,毕竟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好吧,杜克,你认为这场所谓的考试是什么?”

    趁着四周无人,他决定问出这个一直藏在心底的问题,其实,不难猜出,来到这个世界的另外三十九人也想知道答案。

    因为,一切都在突然之间发生,所有人都没有时间思考。

    “当初在教室时,就属你最沉稳,怎么现在变得畏首畏尾了?”

    找到同行者之后,杜克嘴欠的属性愈发明显。

    不过,等他搭住陆离的肩膀后,又认真起来:“就当是演戏吧,我们是表演系学生,导演给什么剧本,认真演下去就行了,无需质疑,想多了反而不好。”

    在杜克看来,这问题无解,与其胡乱揣测,不如立足眼下。

    “演戏?确实很像,你的代入身份是医科教授,而我则是一名侦探,只不过没有剧本罢了,不合格就直接解约。”

    陆离苦笑一声,也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苍白且无力,可一遇到相同遭遇的人,就不自觉地就问了出来。

    这时,温斯里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匆忙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很遗憾,没时间给两位叙旧了,侦探先生,麻烦您陪我们一起去搜寻死者。”

    闻言,陆离收敛表情:“我建议带上杜克教授,有他在现场……”

    “可以,快上车吧。”

    温斯里连话都没听完,直接同意了,案件再不取得突破性进展,他甚至可以想象到,等这个消息被各家报社披露之后,白教堂区、苏格兰场将被置于舆论的风口浪尖。

    淅淅沥沥的雨幕中,四辆马车在十字路口分路而行,巡视着辖区内阴暗的小巷、角落。

    凌晨零时二十分。

    两组便衣警察押着嫌疑人来到空荡荡的警署,督察先生亲自提审了他们。

    “你们认识玛莎·塔布连吗?”

    两人心头一颤,其中一人脱口反问道:“她怎么了?”

    “是我在问你问题!”

    佩戴两星肩章的中年督察眼神森然。

    “认识……”

    主动开口的那人声音嗫嚅,而另外一人始终保持沉默。

    见状,督察按下心思,决定先审问有配合倾向的那人。

    “你叫查尔斯·文恩,对吧?”

    “没错……我……”

    “不用紧张,这么晚请你来,是有一些事需要询问。”

    说着,他转身对便衣说:“去端三杯热咖啡过来。”

    态度缓和了不少。

    “查尔斯,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待在家睡觉,还是去找乐子了。”

    “我……”

    见他还在支支吾吾,一名经验老道的便衣呵斥道:“玛莎·塔布连死了,娼馆的流莺说,你前天与她起过争执,还扬言要杀她!”

    “不是我!”查尔斯大声辩解了一句,然后深吸一口气,组织着语言道:“昨天,我被关在了泰晤士区警署,因为涉嫌盗窃煤炭,那里应该有记录,您可以派人去查查。”

    “你们两个现在就去。”

    听嫌疑人这么说,督察反而信了几分,抬手指了两名便衣,让他们去看看。

    “你呢,凯文·兰金?”

    那双灰蓝色的眸子转向了沉默不语之人,语气森森:“有谁能证明你昨晚去过什么地方?”

    “我昨晚带着刀尾随过那碧池!”

    这家伙语出惊人,一下子镇住了所有人,两名准备去取证的便衣也停住了脚步。

第九章 浮出水面

    “什么?”

    意外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督察在原地愣了几秒,依旧感觉难以置信。

    至少背负两条命案的凶手,就这么被抓到了?

    念及此处,他上前攥住凯文的领口,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杀害了玛莎·塔布连?这封挑衅信也是你写的?”

    “不,如果可以,我更愿意亲手宰了那个女人。”

    说着,凯文颇为平静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遗憾与痛快:“不过,能有人像畜生一样宰杀她,也算是……”

    “闭嘴,猪猡!”

    督察先生狠狠扇了这家伙一巴掌,然后吐了口唾沫。

    “伙计们,招待一下客人!”

    在这个年代,法律可不保护人渣,因此,迎接凯文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警棍与皮靴。

    “你们是疯了——”

    “一群该死的狗……”

    “天,别打了,你们打掉了我四颗牙齿,不,是六颗。”

    几分钟后,那张青肿的胖脸上布满了血渍,凯文捧着牙齿大声哀嚎,表情不复先前的阴沉与狰狞。

    而此时此刻,一直坐在旁边看戏的查尔斯,早已偷偷缩到了角落,他现在无比庆幸,昨夜在泰晤士河畔巡视的先生们将自己给拷走了。

    “如果你不想以后只能喝汤的话,最好闭嘴!”这个时候,督察端起烫口的咖啡朝这家伙脸上扑去:“现在,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多发一个音,安排你去罗本岛。”

    声音不大,但很有威慑力,凯文瞬间收声,看向警员们的目光充满恐惧,或许,还有仇恨。

    “人是你杀的?”

    “不是。”

    “为什么要尾随她?”

    “这碧池前几天溺死了我们的孩子,还谎称将小杰克托付给住在乡下的姑妈抚养了……碧池!”

    “安静,她已经死了,多少给些尊重吧。”

    督察先生的眼神古波无平,他知道,白教堂区像下水道一样肮脏,非法交易、非法堕胎、溺死刚出生的孩童等现象天天发生,可是,六万名流莺都这么干,难道把她们全抓起来吗?

    想到这儿,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冷声说道:“行了,说说昨夜你都看到什么,经历了什么,不要心存侥幸,我会派人去核实。”

    “昨晚九点左右,我探听到她暂住的娼馆在哪里,于是带了几个朋友、一柄短刀,准备送这个刽子手下地狱。”

    戴着手铐的查尔斯挤出一抹狞笑,侧坐在椅子上,用一种反常的轻松姿态自顾自地往下说道:“寻了很久,终于看到了她,时间应该在十二点左右。”

    “那条小巷狭窄而昏暗,被血一般的雾气笼罩着,四处布满了牲畜的粪便,腥臭味让人不禁掩鼻,而那个碧池躺倒在地上,就像被乱扔的垃圾一般……显然,有人提前下手了,真是个好伙计。”

    话落,他朝众人耸了耸肩。

    此举无疑是在挑衅,一名便衣愤怒地拍响审讯桌,旁观到现在,他实在忍不住了:“当时有谁陪着你一起去,名字!住址!”

    闻言,凯文嘴角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拒绝配合,可是,嘴中浓郁的血腥味,送往罗本岛的死亡威胁,令他放弃了。

    “安东尼·德蒙、约翰·德蒙,他们两个是一对兄弟,住在布里克巷三号。”

    督察挥了挥手,示意一组便衣去把涉事者带过来,然后又坐回凯文对面,冷着脸提问道:“你们有看到可疑人员在附近徘徊吗?”

    “转进巷口时,有个身材高壮的家伙,跟我擦肩而过时,如同在看外国人一般,盯着我们三人看。”

    “是否看清了他的面容?”

    “没有,那片区域的路灯还没维修好,光线太暗了。不过,我记得他带有一顶猎鹿帽,身穿黑色长风衣,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这个时候,凯文也想开了,反正玛莎已死,为这个碧池搭上他和朋友,绝对不值得,倒不如干脆点,将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还有吗?”

    “那家伙嘴角叼着一只石楠木烟斗,靴子却十分老旧,像个破落的上流人士。”

    笔锋一顿,督察先生抬起头,皱眉看着嫌疑人说:“你的意思是,凶手是个难民?”

    “或许吧,不确定。”

    ……

    与此同时,陆离所在的那一组搜查队找到了一名死者。

    只见,垃圾堆旁,一个表情狰狞而恐惧的女人躺在那里,血液与污泥、牲畜粪便交融在一起。

    显然,在凶手眼中,她与它们没有多大区别了。

    出于继承来的职业习惯,陆离快步走了过去,借着燃油路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打量尸体基本状况——

    仰面躺于地面,裙子被掀到腹部;膝盖被弯向内侧,腿被卷起来,脚着地;

    脸部肿胀、外伤明显;颈部有很深的伤口,伤口几乎绕脖一圈;左手正放于胸前;遭到了倒v形开膛;

    事实上,在近距离接触过上一位受害者的尸体之后,陆离变得更加忍耐克制了。

    因此,他不再拖沓,直接安排起这次侦查工作:“温斯里警官,麻烦您封锁住现场,凡是识图靠近这条街的无关人士,全部送往警署做笔录。”

    “杜克,你是专业法医,来做现场勘验吧,确定死因、被害时间……我陪你一起。”

    陆离有条不紊地分配着工作,而几名警员也愿意配合他,留下两盏煤油灯后,快步走向街外,充当起警卫。

    “兄弟,戴上口罩吧,虽然尺寸方面有些问题,但确实能挡住不少病菌,也可以减轻臭味。”

    (随着病毒的发现,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防护口罩)

    说完,自觉充当工具人的杜克从手提箱中取出一套器械,开始勘测工作。

    此刻,每个人都在默默干着自己的活。

    而陆离蹲下身子,戴着手套检查陈尸地附近的杂物,很快一张浸染了鲜血的纸条印入眼帘。

    【你们明天就会听到杰克又干掉两个碧池的消息,哈哈。】

第十章 变故

    午夜时分。

    水汽弥漫的阴暗小巷中,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分立在无名女尸身旁。

    “死因确定了,快过来。”

    正当陆离叠起纸片默默沉思时,杜克突然催促他过来,声音中带着兴奋,似乎有什么重大发现。

    “怎么回事?”

    “与上一位受害者不同,她并非是死于割喉,你看这里!”

    贴得如此近,即便戴了口罩,陆离依旧觉得恶臭难忍。

    不过,等他看到杜克指的地方时,表情瞬间变得专注起来。

    “颈部这条伤口很奇怪,边缘极不规整,你觉得像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

    闻言,陆离顾不上恶心,将手伸过去按了按,湿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凑近了观察——除去血渍外,手套上还黏了些许皮屑。

    “绳索,或者铁链,也许她生前就被控制住了,是死后被移尸此处的。”

    他感觉有些拿捏不准,毕竟侦探不是外科医生,无法做到全知全能。

    于是,在说出猜测之后,陆离抬眸打量地面,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来佐证自己的说法。

    而杜克检查尸体的动作从未停止。

    同时,用一种很笃定的口吻地对陆离说:“何止,除了脖颈上的勒痕,其它伤口全是弃尸于此之后,凶手故意所留,这家伙绝对患有极端的表演型人格障碍。”

    说着,他又捏开女尸合拢的眼皮,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显露出来。

    “机械性死亡的典型特征,双眼充血、大小便失禁,血液呈暗红色。”

    等杜克说完,陆离也注意到了死者裙角的水渍,起初他还以为是雾气凝结,亦或者雨水。

    看来,正如信中所说,他是因为喜欢杀人而杀人,先将受害者干净利落地杀死,再恶意毁坏尸体,以求吸引人们的注意。

    一念至此,陆离不寒而栗,如果再不阻止凶手,恐怕明天晚上又要有两条无辜的生命逝去。

    “帮忙递个镊子过来。”

    杜克正忙于检查伤口,腾不出手来做其他事,只能请陆离担任助手。

    “嗯,开膛手杰克宣称他将于明夜再杀两人,留言就写在一张纸片上,刚才被我发现了。”

    顺手将镊子递过去之后,陆离又提了一句。

    就目前而言,调查已经正式步入轨道,而法医现场鉴定,绝对是刑事案件侦破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正因为如此,他没必要藏私。

    “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后天就能查出重要线索。”

    后天?

    陆离眉头紧皱,他听懂了杜克的言外之意,线索不够,需要等那家伙再杀两人,才能提取到更多关键讯息。

    “你看,内脏淤血很明显,说明窒息的时间超过了五分钟。”

    这个时候,杜克用镊子提起腹膜,展示给陆离看——

    灯光照射下,里面骇人的景象令人头皮发麻,陆离几欲呕吐。

    “你这家伙故意的吧。”

    “别乱黑,长夜漫漫,看了这些不提神吗?”

    杜克嘴贫了一句,然后低下头继续检查尸体,而陆离守在一旁看着,并跟他聊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死者的伤口是生前所受,还是死后被恶意切割出来的?”

    “一般来说,生前伤的皮肤、脂肪都会有血染,创口呈红色,死后伤的皮肤、脂肪则呈现出黄色。”

    陆离默默将这些东西记下来,然后调侃道:“好吧,你继续努力,今夜是法医的主场,而我这个名侦探有些多余了。”

    “确实,要不事后请我吃一顿?连续解剖两具尸体,饭都没时间吃,真饿得不行了。”

    “可以,只要你有胃口……”

    “两位先生,督察派人说,他已经掌握可以锁定凶手的重要线索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晚些时候再将尸体运走。”

    突然,一道声音从巷口传来,循声望去,只见温斯里正快步向这里走来。

    怎么可能?

    苏格兰场有这么高的效率吗?

    杜克茫然地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内心感觉难以置信,按理说,这桩案件直到一百多年以后,仍然悬而未决。

    难道在这个似是而非的时代,案情走向出现了意外?!

    “别乱想,你继续解剖,我过去问一问。”

    陆离站了起来,迎着温斯里走去,他十分了解苏格兰场,一群鼻子不怎么灵的猎犬罢了。

    几分钟后,一辆马车驶离小巷。

    陈尸地附近只剩下三人,除了陆离二人,还有一位负责安保工作的警员。

    此时此刻,氛围有些凝重。

    “温斯里警官为什么走了?”

    见站在一旁的陆离脸色阴沉,杜克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检查尸体时,他似乎听到了争执声,再然后,事情就演变成现在这样。

    一旦失去警方的支持,仅凭他们两人,就算查出了什么线索,也很难有所作为。

    要知道,十九世纪的伦敦,可是一座拥有百万人口的巨城,失去官方力量的他们,无论是寻人,还是抓人,都无异于大海捞针。

    “据说,有三名目击证人看到了凶手,而那个送挑衅信的流浪汉也被抓到了,警署高层人物觉得可以改换这条线追查下去。”

    “换而言之,我们接下来只能单独行动了……”

    此刻,陆离不欲多言,他仅仅是一个特别顾问,无权命令苏格兰场,而温斯里也并非故意为难自己,那位督察先生觉得事事都依靠侦探,会让执法部门在市民面前丢份——

    无良撰稿人在报纸上宣称,纳税人养了一群废物,挑拨私人侦探与苏格兰场的关系。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杜克顿时慌了,他现在的身份是医科教授,除了擅长勘验尸体、社会地位高一些之外,再无其他作用。

    “不用管这些,等认清现实之后,会有人坐不住的。”

    说完,陆离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他本想在开膛手杰克再次作案前,竭尽所能,配合警方将其逮捕。

    可是,事已至此,只能见死不救。

    利用那两位将于明晚被杀的死者,反过来操纵舆论,迫使某些思想迂腐的高层人士低头。

    “还剩三天时间,足够了……”

第十一章 路断

    抛开侦探的身份不谈,陆离还有一个勋爵头衔,而这意味着,他认识不少权贵,只要稍微走动一下,就可以避免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杜克,你不用担心这些琐事,继续解剖尸体,看看能不能确定被害人的死亡时间。”

    “有些难,死者失血过多,身上的尸斑不明显,再加上腹腔破碎,内脏与外界空气充分接触,测量直肠温度这种方法也行不通。”

    见陆离似乎恢复了自信,杜克也想大干一场,证明一下自己。

    可惜,尸体损坏得太严重了——肠道被拉扯出来,其他内脏和消化器官一部分放到左肩,一部分放到右肩,这种情况下,外界干扰因素太多,测温也行不通。

    事实上,若非提前知道凶手精神不正常,杜克都以为这是开膛手杰克在举行某种邪恶的宗教仪式。

    而此刻,陆离有种撂担子的冲动。

    为什么总有智障觉得自己能行?

    沿着既定线索往下追查不就行了吗?

    调查为何会出现各种意外?

    可能是察觉到侦探先生动怒了,那名负责保卫工作的警员向后退了几步,生怕惹祸上身。

    “侦探先生,我去巷口站岗吧,如果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呼唤。”

    “滚……抱歉,口误,麻烦你了。”

    脚步声响起。

    不多时,这条血腥味浓郁的小巷再一次变得寂静起来。

    “唉,要是有现代电子仪器就好了。”

    凝重的氛围之下,杜克看着手中简陋的手术刀,摇了摇头,心生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感。

    “尽力而为就行,剩下的时间还很充足,即便是失去了苏格兰场,还有其他机构愿意跟我们合作,比如东区市民自卫队。”

    尽人事,听天命。

    解剖涉及技术问题,陆离一个门外汉催得再紧也没用,只能劝杜克不要放弃。

    当然,所谓东区市民自卫队,并非他信口胡诌,这确实是一个可以合作的组织。

    按照温斯里警官下午的说法,这个民间组织,由几位退伍军官担任首领,成员均为东区本地男子,旨在保护女性的夜间安全。

    最重要的是,他们能合法持枪,且训练有素!

    在陆离低头思考接下来的计划时,一股恶臭味袭来。

    “天,你这家伙又了做什么。”

    话落,他别过头呕吐起来。

    “时间不早了,我在做最后的现场检查,如果还不行,那就只能选择暂时放弃。”

    杜克强忍住恶心,切开无名女尸的胃,并给出了一个无奈的回答。

    “如果能知道死者吃最后一餐的时间就好了。”

    说着,他将手提灯往前踢了踢,让光线尽可能的充足。

    “一般来说,除去尸斑判断法、直肠温度测量法之外,肠胃内容物也能为法医判断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提供一定的参照。

    若胃内充盈,食物形态十分清晰,基本可以判定受害人是吃了饭,不到一个小时被杀;

    若胃内分泌物很多,食物有明显的糜化迹象,则可以判定死者被害前的两个小时内吃过晚餐。”

    “而这具尸体胃部无残留物,十二指肠内仅有少量糊状物质……仅能确定,其死亡时间在饭后六个小时左右。”

    这句话掐灭了陆离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他看着被彻底打开的胸、腹腔,只觉心烦意乱,索性说道:

    “现场调查到此为止吧,剩下的,等明天再说,晚些时候我去国王学院找你。”

    “嗯,先帮我把将尸体运回解剖室,我到时候再看看,能否有其它发现,至少确定一下死者的年龄。”

    说完,杜克低头收拾起工具箱。

    ……

    西伦敦,贝克街。

    上午七点左右,一辆马车冲破浓雾,停在了独栋公寓前。

    “先生,已经到了。”

    车夫脱去皮套,用那双生满冻疮的手敲了敲车架,又说:“您该支付三先令十二便士。”

    “嗯。”

    陆离拉着提手下车,然后从钱包里拿出一枚银币递给车夫,没等他找零,直接朝不远处的报亭走去。

    几分钟后。

    【白教堂连环杀人案】

    视线略过本期头条,满脸疲惫的陆离强打起精神,叩响玻璃窗,并看向报亭老板:“一份多少钱?”

    “七便士,先生。”

    说着,老人递出一叠整齐崭新的报纸,陆离则拿出钱包,翻找了一阵,因为没有找到小面额铜币,他转为递出一枚佛洛林:“有其它报社的报纸吗?麻烦都给我来一份。”

    闻言,老人点了点头。

    而趁着这个空当,陆离展开报纸,快速阅览本期新闻。

    【开膛手杰克!继站街女玛莎·塔布连之后,又一起血腥命案发生,时间仅仅间隔一天。】

    【昨夜,一个疯子冲入白教堂区警署,替凶手递出了一份挑衅书,根据内部人士透露,凶手自称“开膛手杰克、来自地狱”,不久后,警方在布雷迪街的阴暗角落,发现一具无名女尸……】

    很快,看守报亭的老头站了起来,恰好看见客人盯着报纸沉默不语,忍不住叹气道:

    “唉,昨天晚上又死了一个人,这刽子手还扬言,今晚会再杀两人。”

    “我知道。”

    陆离心中百感交集,随意回了一句,旋即将视线视线放回到报纸上,因为他觉得,除了凶手本人之外,大概没人比他知道更多内幕消息了。

    不过,忙前忙后一整天,突然被高层人士一脚踢开、沦为附庸的感觉,还是让陆离心生怨念,恨不得将那群尸餐素位的家伙干掉。

    【这个凶手极其狡猾,他的行为十分谨慎,完全没有什么办法追踪到他,或许,苏格兰场的警员们只能靠碰运气,才能将其抓获。】

    匆匆浏览完手中毫无意义的《泰晤士报》,陆离随手换了份报纸,继续往下

    在回公寓休息前,他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让警方有底气中断合作,改换另外一条线调查。

    【昨夜,便衣警察发现了三名目击证人】

    【据知情人士爆料,前天晚上九点左右,一个名为凯文·兰金的男子因家庭纠纷,纠集另外两个地痞流氓,相约一起去杀害玛莎·塔布连,结果晚来一步,与凶手面对面擦身而过……】

    【经过一整夜的审讯,警方基本确定了开膛手杰克的特征:四十岁左右、身高六英尺,身份极有可能是一个东欧难民】

    “哈,难民?随手用九英镑做诱饵的难民,真阔气!”

    陆离一把推开栅栏门,嘴上讥讽了一句,他就知道,苏格兰场的废物们绝对靠不住。

第十二章 直觉

    哗啦。

    一串钥匙落在沙发上。

    室内光线昏暗,准备休息片刻的陆离,只能强忍住倦意,拉开厚实的窗帘。

    可惜,折腾了许久,客厅依旧有些昏暗。

    “伦敦这鬼地方,哪天能有个好天气,不是起雾,就是下雨。”

    他低声嘟囔了几句,转身朝厨房走去,有一点必须要承认,哪怕昨夜看到了很多恶心的东西,但是,只要肚子饿,就不会影响食欲。

    然而,空荡荡的厨房令陆离几欲抓狂,这个时候,他才想来原主每天的食谱:牛奶泡麦片、两枚黄油煎蛋,当然,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出去吃。

    不吃饱哪有力气睡觉!

    不睡觉哪有精神查案!

    没有犹豫,陆离从落满灰尘的角落搬出一个炉子,又找了些煤炭,来回踱步,等待水开。

    白水煮蛋,再烫一杯热牛奶。

    现有的工具、食材仅能让他吃上这些东西,不过,陆离向来不挑食。

    “唉,忙前忙后一整天,结果落得这么一个下场,真尼玛成了最强打工仔了。”无事可做又因心态炸裂而失去干劲的陆离,又开始了左思右想。

    首先,警方选择的那条线肯定有问题,因为凶手绝无可能是一个难民,所谓的目击证人,大概率是看错人了,亦或者,是在故意帮凶手把水搅浑。

    “可话又说回来,凶手到底是什么人,杀人手法干脆利落不说,抛尸后还有意识地毁坏受害者的容貌,看样子,似乎对法医如何验尸,有一定的理解……”

    “贵族?”

    “医生!一个体面的职业,既不缺钱,也不缺时间,且具备作案能力。”

    “对了,这家伙应该有一辆马车,否则不可能做到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从容地离开陈尸地。”

    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陆离决定重新整理一下思路。

    【白教堂杀人案·一】

    【受害者:玛莎·塔布连,41岁,站街女郎,疑似与多名男子存在情感纠纷】

    【验尸报告显示,玛莎死于失血过多,致命伤是颈项割断,另外,其生前曾遭到过殴打,死后遭剖腹,不存在被侵犯的迹象】

    【白教堂杀人案·二】

    【受害者:站街女,身份未知】

    【死于机械性窒息,且命案发生地不在陈尸地,死后遭剖腹,不存在被侵犯的迹象】

    共同点一:两次命案的受害者生前都没有被侵犯。

    这让陆离回忆起了一个细节,她们的裙子均被掀至腰间!

    一个相当矛盾的动作。

    存在两种可能,一,凶手不具备这种能力,二,不屑为之。

    不过,开膛手杰克曾在挑衅书中宣称,他生平最痛恨流莺,因此,陆离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毕竟,这家伙在痛下杀手之后,还对受害人进行了最大程度的二次破坏。

    而这,恰恰与共同点二(腹部的倒v型伤口)对应上了!

    记忆中,正v是英国文化的一种重要仪态和礼仪。

    在演讲和其它重要场合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手心向外构成v形手势,代表成功和尊重。

    至于倒v,寓意完全相反。

    开膛手在蔑视死者!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如此痛恨,不,应该是蔑视流莺?

    陆离斜靠在墙上,皱眉思考着,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

    剖腹!

    这个时候,继承而来的侦探直觉起了作用:凶手并非针对流莺,而是厌恶堕胎者,或许,他在用剖腹这种方式,来宣泄内心的不满。

    “我明白了。”

    “什么开膛手杰克,来自地狱,掩饰内心的软弱罢了。”

    此时此刻,陆离整个人困意全无,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因为得不到,所以只能毁灭!

    或许,对开膛手杰克而言,腹中的孩子象征着美好,但是,由于某些原因,他无法得到,于是,愤怒地把一切都摧毁了。

    念及此处,陆离顾不上吃饭,直接推开房门,快步离开庭院。

    接下来,他要去重新去一趟国王学院,找杜克求证一件事:

    两名受害者是否生育过!

    亦或者,是否堕过胎!

    若真是这样,那么,又多了一条线索:单亲家庭(被生母抛弃过)

    纵使伦敦人口众多,鱼龙混杂,但只要加上三个限制条件:医生+单亲家庭+家住白教堂区,就可以锁定凶手的真实身份。

    没错,开膛手杰克应该就住在白教堂区,抛开法医那一套理论,站在侦探的立场上看问题。

    其实不难发现,另外一个关键之处:移动尸体。

    假定,受害者在下午五点至六点这个区间吃晚饭,然后上街拉客。

    那她的死亡时间是在午夜十一点至午夜十二点之间,而流浪汉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抵达警署,替凶手传递消息(挑衅书)。

    换而言之。

    警方搜寻死者的时候,杰克并未离开陈尸地,他正在破坏尸体。

    短短四十分钟。

    虐尸、扬长而去,他再看不起警方的办案能力,也不至于胆大妄为至此。

    依照这个思路往下想。

    事实上,杰克不担心暴露身份,他有把握离开——搭乘马车、且藏身地距离陈尸地不远。

    “先生,麻烦您看路好吗?”

    “滚……”

    陆离推开一个又一个路人,继续朝最近的候车地走去。

    逻辑有个漏洞。

    万一,臭名昭著的开膛手杰克,是个女人该怎么办?

    那可有的忙了!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陆离面前。

    车夫满脸恭敬地问道:“先生,您要去哪里?”

    “国王学院,用最快的速度!”

    话落,陆离从钱袋里抓出一把钱币,递过去的同时,颇为郑重地叮嘱道:“不用理会那群碍事的交通警员,越快越好。”

    “如您所愿。”

    四十分钟后,一辆疾驰的马车驶入泰晤士区。

    金钱的魅力,显露无疑。

    可惜,陆离被颠得够呛,幸亏没吃饭,不然又要再添几分狼狈。

    “麻烦再快些!”

    “如果能在五分钟之内抵达国王学院,我可以再额外支付一笔报酬。”

    “知道了!”

    听着车夫短促有力的回答,陆离内心激荡。

    “我的天父,您的英名无比神圣!”

    此刻,即将拨开迷雾得见真相,他不愿意遇到各种意外,于是坐在车厢内拜起了上帝,并不断在胸口划十字。

第十三章 辩证(一)

    上午九点,陆离悄然回到了国王学院。

    今天早些时候,他曾协助杜克将那具无名女尸搬运到解剖室,因此,对这座高校的布局还算了解。

    大约用了十五分钟,就成功来到二号解剖室。

    “伯纳德,你去把上次用的那口锅拿来,记得打开窗户通风。”

    声音从室内传来。

    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窗,陆离看到了震惊三观的一幕:架锅、添水、用小木块引燃煤炭……

    整套动作看上去娴熟至极,确实有专业人士的架势。

    陆离估计,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闻到肉香味了。

    可是,他们两人炖的是被害人!

    毁尸灭迹?

    一个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这个时候,不能再拖了。

    陆离直接破门而入,并顺手抄起一旁的衣帽架:“杜克,你这家伙在做什么?”

    “哪个傻x不敲门就进来,呃,陆离,你怎么又回来了?”

    而杜克见解剖被人打断,下意识地想要口吐芬芳,结果看清来人之后,那混不吝的气势瞬间消失了。

    伯纳德脸色苍白:“……”

    通过蒸煮骨盆,依据耻骨联合面的形态,来判断死者的年龄。

    这是他的导师、杜克教授的个人经验,没有任何信服力。

    换而言之。

    这种方法缺乏业内认同,他们两个这么做,确实存在亵渎死者的嫌疑。

    “先生,请听我解释……”

    念头急转之间,伯纳德有了主意,他摊开手掌,准备现编一个善意的谎言,先稳住目击证人再说。

    杜克回过神来,将视线挪到陆离手中的衣帽架上,连忙喊道:“自己人,别误会!”

    闻言,陆离松开武器,目光疑惑又带有一丝探究,刚才是在做法医鉴定吗?

    直到现在,他依旧感觉难以置信。

    虽然认识杜克的时间不长,但他应该不是那种善于背刺的人。

    “所有能做的检测都结束了,只剩下最后一项……”杜克擦了擦额头,赶紧解释:“牙齿和耻骨联合面的形态可以帮法医推测出死者的年龄。”

    “根据第一、二磨牙咬合面的损耗程度,我推测死者在20—25岁之间,而具体年龄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刚才伯纳德在帮忙煮去骨盆处无用的人体组织……”

    杜克解释了一大堆,勉强得到了陆离的认可,而事情发展到现在,伯纳德也意识到,眼前这位访客与自己的导师相识。

    “两位先生,你们慢聊,我有些事先走了。”

    见他神情慌张,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杜克也知道这小子被吓得不轻,索性挥了挥手:“记得把门带上。”

    就这样,闹剧结束了,二号解剖室终于恢复了寂静。

    不过,气氛倒是有些尴尬。

    两人大眼瞪小眼。

    杜克心头躁动,一半是因为着急,一半是因为无奈:

    坦白来说,除了会解剖尸体,他确实没什么作用。

    可陆离不一样,当初在教室遇到意外时,四十个人当中,就属陆离最冷静,而且侦探的身份,对插手案件有所帮助。

    “兄弟,你难道还不相信吗?咱们两个绝对算得上难兄难弟,要是我老杜骗你一句,绝对亲妈暴毙。”

    不久前,刚被苏格兰场摆了一道,心中的不信任感猛增,看谁都觉得可疑。

    不过,陆离也注意到了杜克的目光,看他满脸着急,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好吧,先不谈这些。”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两位受害者是否怀过孕,准确来说,她们是否有过堕胎经历。”

    说完,陆离将视线投向一旁的木架上,那里摆放着一块光滑的骨盆,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前一位受害者的遗骸。

    “怎么突然问这个?”

    见误会解除,杜克又恢复了镇定,随手将那块已经处理好的骨盆端到了解剖台上,自言自语道:“昨天下午,我在解剖尸体时,倒没注意到这些。”

    “大多数生育过的女性的耻骨联合背面会出现一个或几个黄豆大小,凹陷的骨槽,我们将其称之为分娩瘢痕。”

    “就是这个!”

    闻言,陆离赶紧俯下身体,顺着杜克指明的区域看去。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骨面背部确实有四个颜色与其它区域明显不同的凹痕。

    “显然,这名受害者怀过孕,并且顺利分娩了。”杜克不明白陆离的用意,但为了表明内心的坦诚,他又主动提醒了一句:“其实,不用考虑堕胎这种可能。”

    “这个年代的欧洲,堕胎术很落后,几乎就是在瞎扯淡,什么放血堕胎法、烙铁烫腹法,最有效的方法是吃沙地柏,不过吃了之后,孕妇基本也会死亡。”

    这一波科普很到位,确实是让陆离排除了一种可能,他点了点头,追问道:“既然如此,如果流莺们意外怀孕了,该怎么办?生下来送福利院?”

    “送人、溺死、烧死,反正不为她们接下来的生活增添负担就行。”

    杜克耸了耸肩,原主身为一名医生,当然接触过不少要求堕胎的病人,对这种现象早已见怪不怪了。

    “好了,我说完了,现在说说你的新发现吧,毕竟合作共赢。”

    说完,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陆离,那神情就像期末考试时,遇到一位能带自己飞的大爹。

    “依照目前的线索来看,凶手极有可能是个医生,再不济,也接受过相关培训,具备反侦查能力。”

    见状,陆离也不犹豫,率先说出了第一个猜想,并抬眸看着杜克。

    毕竟,一个人分析问题难免会有疏漏之处,相互映证才是正解。

    “没毛病,这个年代职业法医很少,一旦警方遇到悬案,通常会请外科医生帮忙鉴定,如果凶手真是一名医生,那也不难理解,这家伙为何如此有恃无恐了,毕竟是行内人嘛。”

    说着,杜克拿起一根铁棍,在沸水中搅了搅,大锅之中,是一块煮至半熟的骨盆。

    这场面,让陆离心生怪诞之感,凶手该不会是这小子吧?

    当然,只是错觉。

    因为从时间上来看,开膛手杰克在他们穿越前一夜,就已经犯下命案了。

第十四章 辩证(二)

    “另外,我觉得凶手极有可能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自幼被母亲抛弃,亦或者,他是个丧子的男人。”

    杜克有些诧异,这个猜想似乎有些想当然了,依据从何而来。

    “确定吗?”

    被人用质疑的眼光打量,陆离并未立刻解释,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你认为一个单纯为了杀戮而生的疯子会怎样作案?”

    “他会对受害人进行最大程度的破坏,以及毁灭,伤口也会变得千奇百怪,戳、捅、割,怎么痛快怎么来,毫无规律可寻。”

    陆离自问自答起来。

    此时此刻,随着思考的深入,他愈发笃定自己的那个猜想。

    “听说过基本演绎法吗?它是一门讲究逻辑的科学,必须由前提推导出结论,两者之间存在必然的联系,没有或然性。”

    谈及专业领域,杜克一脸茫然,心中不明觉厉,不过他也听出了弦外之音:恐怕陆离真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但是,从逻辑形式上来看,另一种名为侧写的方法刚好与之相反。”

    “它是由结论推导出前提,依据凶手行为上的种种迹象,得出这个人的心理状态,比如性格。其中的或然性比较大,允许与事实有偏差。”

    杜克讷讷地点了点,不禁思考起,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将去往何处,这三个哲学问题。

    “兄弟,你可以说人话吗?”

    他心里这么想着,可又不好直说,只能强行忍耐。

    这个时候,陆离也察觉到自己把话题带偏了,歉然道:“换而言之,我的猜测可能会与真相有一定的出入,仅能保证逻辑自洽,你愿意陪我赌一把吗?”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他直勾勾地盯着杜克。

    这场分班考试,关乎两人的未来,一旦出现差错,悔之晚矣。

    主神空间,失败抹杀……

    不由得,杜克想到了小说中的经典桥段,心中战栗起来:同理,所谓的劣等班,应该不是个好去处。

    “还记得黑板上的话吗?”

    说着,陆离低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铁锅,森森白骨在其间翻腾,改口提醒道:“应该是煮好了,拿出来看看吧。”

    “嗯……知道了。”

    杜克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寻找起工具,准备从锅中捞取盆骨。

    趁着这个空当,陆离继续说道:“当时,黑板上写着,本次考试难度系数极低,时限为五天,要求考生在守序与混乱两个阵营作出选择。”

    “显而易见,我们两个被自动分配到了守序阵营,任务是协助伦敦军警维持治安,惩恶扬善。”

    “既然是惩恶扬善,为什么非要盯着开膛手杰克不放呢?汇聚无数地痞流氓、邪恶罪犯的雾都,难道只有一个恶人?凭你的本事,查明其它案件的真相,还不是手到擒来?”

    话落,陆离不再多言,这些话他事先从未想过,只是突然有感而发。

    趁现在还有时间,赶紧放弃调查,用数量来弥补不足。

    一种很明智的选择。

    事实上,他本人都有些心动了。

    “这名受害者生育过,年龄在26岁至28岁之间。”

    杜克舀了桶水,将碳火扑灭,突然亮起的余烬照亮了他的脸颊,道:“在分娩过程中,耻骨之间的韧带附着处牵拉,使骨质拉伤或韧带嵌入骨质中,而韧带消失后被蒸煮掉之后,呈现出来的就是凹槽。”

    “好了,最后一项结果出来了,你继续往下分析吧。”

    听了他的话,陆离感觉颇为意外,杜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行动永远比语言更有说服力——

    显然,他愿意继续合作,坚持追查开膛手杰克案。

    “言归正传,开膛手杰克对受害者的腹部抱有很深的执念,倒v形伤口,暗含蔑视之意。”

    说着,陆离比出v形手势,然后再倒过来:“如果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做,他会认为你在挑衅吗?”

    “当然。”

    杜克点了点头。

    “那么,杰克为何会蔑视死者?”

    “他在挑衅书中宣称,自己生平最恨流莺,可白教堂区有那么多流莺,为什么非要挑生育过的人下手?”

    “其实,杰克痛恨和厌恶的是溺死孩童之人,为了宣泄不满,他才会对尸体进行二次破坏。”

    行为证据。

    这个时候,杜克想到了一个词。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证据是指放置在陈尸地周围、能对案情有所帮助的物品,亦或者,是法医出具的专业报告。

    因此,他认为,侦探这个职业有些多余了,没想到打脸来得太快。

    “该死……原来是这样……他根本不是随意杀人!”

    职业法医的见识,让杜克很快就理解过来了:

    如果将杰克视作猎手,那他无疑选择了一个很好的狩猎场,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东区就是个大贫民窟,这里流莺成群,到处都是他的猎物。

    可是,这家伙却喜欢挑食!

    “还有其它调查方向吗?”

    抱大腿的感觉实在太好,杜克瞬间变得激动起来:“如果没有,现在就去街上调查吧。”

    “我怀疑开膛手杰克就住在东伦敦,不然没法解释,他为什么每次作案都能躲开目击者。”

    “没错…”

    在受到陆离的启发后,杜克已然能举一反三地提出观点了:

    “我没去过第一起命案的现场,所以就拿第二起命案来说。”

    “直到现在,第一犯罪现场在哪里依旧成谜,可移尸点布雷迪街是个重要的突破口。”

    “那地方虽然偏僻,但肯定会有人路过,比如夜班工人、流莺、醉汉,甚至是东区市民自卫队的枪手,而凶手冒着风险去移尸,并进行破坏,绝对有所依仗。”

    “看来,开膛手杰克一定非常熟悉街道状况,很有可能,他本人就住在东伦敦。”

    此刻,杜克犹如福尔摩斯附体一般,言语中透着自信。

    不明真相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整个过程都是他推理出来的。

    而一直在引导这家伙思路的陆离,却没那么激动,泼冷水道:“淡定,只是依据琐碎的细节拼凑出了一个能自圆其说的解释而已,能不能确定还两说呢。”

    “有希望、有调查方向就好,等过了今晚,杰克再杀两人,不就能判断你的推理是否准确了吗?”

    杜克不慌不忙,他觉得自己又行了。

第十五章 插曲

    中午十二点。

    东伦敦,小猫餐馆。

    这家兼营旅馆业务的餐馆才刚开始营业,食客不算多,零零散散地坐在各个区域,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

    “当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小巷里暗淡的光线之后,我看到了一幅有生之年永远无法忘记的景象。”

    “一个女人倒在那里,身体呈仰躺姿势,衣服被掀到腰部……”

    八卦之心,人人皆有。

    尤其是这种带有荤味的事情,更是能让人们多出几分兴趣。

    散席上,一名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放下手中啤酒,追问道:“然后呢?”

    “喉咙有些干,朋友,你就没什么表示吗?”这个下巴尖细的矮个子男人扬起酒杯,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酒保,给这位消息灵通人士一杯黑啤,算在我账上。”

    陆离拍了拍桌子,扭头看了一眼胸脯与年龄成正比的女招待,吹了个口哨,摆出一副我是熟客的架势。

    而坐在一旁等待午餐的杜克嘟囔了一句,似乎是“本色出演小流氓”,但是声音并不清晰。

    几个小时前,他们两个匆匆离开国王学院,等赶到白教堂区时,才想起来没吃饭,已经饿到不干饭就提不起精神的地步了。

    然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正在营业的餐馆,却发现,坐在这里的食客都在聊开膛手杰克案。

    事实上,他们全是在信口胡扯,身为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杜克无比确信这一点。

    可惜,陆离对此很感兴趣。

    “朋友,继续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没错,别吊人胃口了。”杜克嘲谑着说:“如果你能编出一个有趣的故事,我可以考虑帮忙续个杯。”

    “嘿,朋友,小威廉从不骗人。”

    从女酒保手中接过啤酒后,男人美美地抿了一口:“老实说,我曾经见过那女人几次,她与其它廉价流莺不同。”

    不同?

    陆离眼睛一亮。

    坦白来说,他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填饱肚子,结果遇到一群人在聊最近的连环杀人案,索性耐下心听听看。

    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一杯酒钱而已,若是真能探听听到什么有价值的讯息,再请一百杯都值得。

    “她叫玛丽,年轻漂亮,身材高挑丰满,平时穿得很整洁,有着像百合花一般甜美的笑容,正是因为长得好看,有好几个男的同时养着她,所以她不需要像多数流莺一样到街上去拉客。”

    “结果却被人杀死了,死是因为勒死,凶器应该是一旁的马鞭。”

    杜克发出一声嗤笑,他愈发敢肯定,这家伙在骗吃骗喝。

    恰好,这个时候侍应生将先前点的牛排端了过来,专心填饱肚子快点去做事才是正理。

    念及此处,杜克扯了扯陆离,示意他赶紧吃饭。

    “你不觉得那家伙不像是在骗人吗?有名有姓,死因、凶器都有。”

    陆离低头前,扫了一眼那个自称小威廉的男人,他脸色涨得通红,面对其他人的质疑时,无比愤怒,不停地赌咒。

    “谁说瞎话!老子亲眼所见,你们要是不信,直接托人去警署打听。”

    “骗子死全家!”

    这架势,就快原地爆炸了。

    难道昨夜还有其他命案发生?

    出于侦探的职业习惯,陆离下意识地分析思考起来。

    而杜克放下手中的刀叉,掏心置腹地说道:“兄弟,哪怕他说得是真的,又怎样?要知道,伦敦可是一座拥有百万人口的巨城,什么样的杂碎都有,民风淳朴哥谭市知道吗?两者差不多。”

    “而咱俩只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开膛手杰克即可。”说着,他压低声音补充道:“分清主次,你可千万不要圣母心泛滥。”

    “放心吧,我从未放弃过追查主要目标,如果那所诡异的高校是地狱,那咱们也要做活得最滋润的鬼,去什么优等班看看。”

    陆离不慌不忙地说道:

    “不过,你不觉得很巧合吗?开膛手杰克作案的同时,突然爆出另一起杀人案。”

    “别忘了,阴暗与光明同场,有了侦探、法医,为什么没有罪犯?”

    【正义克星,加入混乱阵营,什么邪不压正?一派胡言!罪恶之城中,怎么可能少了各位的身影,请尽情大闹一场。】

    时隔两天,黑板上的内容依旧印在杜克脑中,陆离顺嘴一提,他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朋友,我是一名医生,可以帮忙作证。”杜克绝非蠢人,他按下心中的各种情绪,出声说道:“前提是,你能说出那位女士死亡后有什么特征?”

    闻言,正在被众人嘲讽的小威廉瞬间看了过来,仔细打量——

    那是两个身穿深色大衣,头顶硬壳礼帽的男人,打着领带,衣服裁剪得体,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而且,气质与白教堂区格格不入,似乎是西敏寺那边过来的老爷。

    “光线那么暗,看得清才怪。”

    他轻声抱怨了一句,然后喊道:“不过,我倒是闻到了阵阵恶臭味,还有,她的脸很肿,眼睛布满血丝。”

    听到这里,陆离确信这家伙并非在故意吹嘘,昨晚在现场解剖尸体时,杜克曾说过机械性窒息的特征:大小便失禁、眼睑结膜出血。

    不过,即便证实了,也没什么价值。

    一个饭前小插曲而已,别影响他们下午的调查就行。

    这时,成为全场焦点的杜克耸了耸肩,撇嘴说道:“好吧,我相信你的话了,并以医科教授的名头帮忙担保。”

    “酒保,麻烦给在场的每个人都来一杯波本,由我买单。”

    说完,他从口袋中取出钱包,数了几张纸币:“这里有三镑,不用找了,多出来的全是小费。”

    精神紧绷了一整天,难得有资本放松,杜克索性帮所有人买了个单。

    见这家伙如此嘚瑟,陆离笑着摇了摇头,故意打趣道:“教授,您愿意请我再吃一份豆子炖肉吗?”

    坦白来说,这家餐馆的豌豆炖肉很不错,香糯不油腻。

    “乐意之至。”

    “不过,你想好吃完饭以后,先去哪里了吗?”

    “东区市民自卫队总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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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392/ 第一时间欣赏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最新章节! 作者:神秘的行星所写的《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为转载作品,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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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介绍:
在绝望之际,陆离收到了一封录取通知书,自此以后,一扇通往诡异世界的门开了……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伦敦开始的诡异剧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