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未来还长
是夜,天色漆黑。
入了夜的不朽堡垒,如同一尊巨兽一般匍匐沉睡在东方辽阔而壮美的平原之上。
这里,是整个符文之地最大帝国的首都,日出东方之时,极尽人间之繁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往来商旅不绝,沿途叫卖不断。
可是到了夜晚,也难掩荒寂萧条之感,昏暗的灯火摇曳在街道上,屋檐下,路上人影稀稀,只在街头街角的阴影处,能时不时看到巡逻的卫兵。
这或许是因为连年战争的缘故,
坐在一幢高房子的泥瓦砖顶,吹着夜风,尤里安不由得这样想道。
战争,总是胜胜负负,即使是威震四海的诺克萨斯帝国,也难免会遭遇失败。
近两年来,诺克萨斯先后在东西两面的战事上遭遇了惨败,让街头巷里多了许多孤儿寡母,白发老人,也让不朽堡垒少了几分热闹,
————即使是临近年关这样重要的节日。
“唉...”幽幽一声叹息,一手撑在冰冷的砖瓦上,一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头顶的发丝。
望着眼前大片的黑暗清幽,眼中倒映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尤里安不由得出了神。
...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
“我今天有事。”
“先放下。”
“军部的事,挺急的。”
“那我亲自去跟他们说。”
“不用,我在不朽堡垒的假期一直到来年一月中,不急于这一时。等明天!等明天你可以来我的住处,我专门为你做一次,如何?”
“如果我坚持希望你来呢?”
“...”
“...”
港口码头,人群中央,处在卫兵与家仆包围中央的尤里安与卡特琳娜,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着话,
随着卡特琳娜的一句反问,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对视的双目,一人眼神深邃,一人却带着些许尴尬。
没有一个人敢插口,周围的围观群众被卡西奥佩娅的侍卫驱散,下了船的士兵也被卡特琳娜的副官带到了港口码头的另一边。
即使是卡西奥佩娅,在卡特琳娜无形威势压迫之下,也再说不出话来,这不由得让她心中复杂。
当初,
卡特琳娜选择了继承家族的刺客之道成为了被人称颂的天才。
而为了证明自己,卡西奥佩娅却选择了与其背道而驰的政治交际。
这是两个姐妹自己的选择。
卡西奥佩娅曾经无比的自信,即使自己选择了一条偏离主枝的道路,她也坚信凭借着自己出众的智慧在未来一定不会比卡特琳娜差。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当初的两姐妹各自开花,今日相间,当卡特琳娜突然展露出气势的那一刻,卡西奥佩娅恍然突然发现,在自己的姐姐面前,她连话都说不出来,更不用说她赖以为自豪的政治交际之术了。
这种巨大落差带来的失意感觉,如同噬人的食蚁,不断的噬咬着她的自尊心,也激起了她心底的愤怒。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阴沉着脸,卡西奥佩娅在心中大声的呐喊,
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就先后在两个人面前遭遇了难堪,而现在,这两个人都站在她的面前距离不足一米之处。
不就是没有修炼过武技么?不就是没有修行过魔法么!?
我卡西奥佩娅何时受过这般耻辱!!!
回想二十载的人生岁月,她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对象,是人群的焦点。
即使是政治交际,她也能做的完美无缺,令人称赞,更是与卡特琳娜并称“帝国双姝。”
可是现在,一对姐妹却有了天差地别,这让卡西奥佩娅心中一下子不平衡了起来。
“不吃就不吃呗,姐姐又何必强求?”
“他只不过是杜克卡奥家的门徒,在杜克卡奥家族里比他身份尊贵,资历老的人数不胜数,”
“说不定是他清楚自己农家子的出身配不上杜克卡奥家族的高贵呢?
“你看他全身上下加起来,还不如你的一个手环贵,”
“今天的宴席除了家里人,还有些父亲的好友,让那些人看到了,传出去之后不知又要怎样议论我杜克卡奥家族呢!”
“即使他骗了你让你认了他当男友又如何?”
“最后能不能进杜克卡奥家的大门,还尚未可知呢!”
狠狠的瞪着尤里安,卡西奥佩娅将对卡特琳娜的那一份埋怨与对尤里安的恨叠加,盛怒之下她美丽的容貌上多了一分狰狞之色,冷着脸,说出的话不由得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
卡西奥佩娅的一席话让周围的众人沉默了下来,即使是尤里安,脸色也有一些不好。
就在这时,卡特琳娜将目光从尤里安的脸上移走到卡西奥佩娅的脸上,平静的看了她一眼,说道:
“我问的是他,而不是你。”
话语一出,周围的众人的脸上多了一抹怪异,气氛变得更加沉默了,
知趣的人已经悄悄的向远处挪了几步,而离得近的人也是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假作神游天外。
身处人群中央的卡西奥佩娅却在这句话传入耳中后愣在了原地,望着卡特琳娜的眼神冲充斥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卡特琳娜的声音平静的好似一泉深潭一般不带半分情绪,卡西奥佩娅却感觉到了话语间隐藏的轻视,
顿时,一股燥热从心底升起,伴着随之而来的怒火直冲大脑,让她的脸颊在一瞬间好似被篝火灼烧,身子不由得颤了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轻蔑对待,而这般对待她的还是她的亲姐姐。
虽然只是轻轻的一瞥,无形的气势却宛若崩山在即,巨大的压力让她徘徊在嘴边的话迟迟说不出口,只能将脸色憋的通红,身子好似站不稳似的打着摆子,胸口更是剧烈的起伏,眼中多了一抹晶莹。
这位杜克卡奥家的二小姐,气急之下,竟然要落泪!
就在这时,尤里安探出手臂重新牵住了卡特琳娜柔软的手掌,在她目光看来的时候,轻轻摇了摇头,道:
“未来还长。”
第五百四十四章 向往的生活
尤里安的一句话,让沉默的气氛陡然一窒,变得诡异了起来。
卡特琳娜将一双美眸落在了他的脸上,两个人静静的牵手对视着,默默感受着手臂相连的温热触感,回味着尤里安所言,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真是一个倔强的男人。”
沉默了许久之后,卡特琳娜突然展颜一笑,将凝固的气氛化解,看向尤里安目光中露出了几分无奈,与几分骄傲。
而看着她笑,知道她明白了自己想法的尤里安,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沉默的场面在一瞬间好似突然活了过来了一般,即使是一旁心中委屈无比的卡西奥佩娅,在这一刻也不由得心头微微一松,只觉得冬阳明媚,生机无限。
扬起手指冲尤里安虚点了几下,卡特琳娜嘴角噙着笑意一言不发,转头朝着马车走去。
随着她的动作,原本沉默的人纷纷动了起来,上马的上马,护卫的护卫,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便走了个干净。
到了最后,留在原地的只有卡西奥佩娅一人,轻轻揉了揉眼睛,
恶狠狠的瞪了尤里安两眼,低声道:“这事儿,没完!”
...
记忆中断,回想起卡西奥佩娅走时,眼神中的不忿之色,尤里安不由得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疼的轻声喃喃道:“真是...很麻烦啊。”
话刚说出,尤里安就神色微动,紧接着身边便多出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压下了夜的寒冷:
“什么很麻烦?”
熟悉的声音让尤里安单手撑着砖瓦,回头瞥了一眼,
一个人影悄然无声的出现,落在了他的身后半步处,一只手撑在膝盖上,上身微微前倾,嘴角泛着笑意,一双眼眸带着些微好奇,大红色的长发从耳边垂落,随着夜风轻舞。
“你来了?”看到来人,尤里安的神色没有半点惊讶,抬手轻拍了拍一旁道:“坐。”
“你知道我要来?”身影的主人正是白日才见过的卡特琳娜,
褪去了淡绿色的恕瑞玛风格的服饰,重新换上熟悉的大红色紧身短皮衣皮裤的卡特琳娜,宛若夜之女神一般带着神秘的魅力,
听到尤里安的话轻挑了一下柳眉,大方的一步跨过了屋顶,三两步便坐到了尤里安旁边的砖瓦上,紧致的一双长腿随意的交叠着,学着尤里安一般抬手向后撑着砖瓦,望着远处的星点黑夜,随意的问道:“所以在这里等我?”
“是啊。”美人在侧,淡淡的温热与不知不觉间发散的清香让尤里安觉得夜晚仿佛多出了几抹亮色,心情在不知不觉间好了许多,不由得笑着答道。
“就这么有自信?”
“呵呵,感觉。”
感觉么...
轻轻喃喃着这个词,卡特琳娜双手撑着砖瓦屋顶,侧着头看着身旁男人的侧颜,
即使是夜晚,即使穿着最为普通的黑甲风衣,她依旧觉得他好似有一股神秘的魅力,让她越看越着迷,
嘴角的笑意也不由得愈发的浓烈,不由得出声打趣道:
“那你也不准备点酒水饭食,就任由我与你在这里吹着冷风?”
“这哪里是待客之道?”
“哈哈,”卡特琳娜的打趣让尤里安不由得低笑了起来,转过头与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眸对视,尤里安噙着笑道:
“身为刺客要时刻保持警惕,即使是在自认为安全的情境之下,酒水这种东西我又怎么会去触碰,但是...我有这个!”看着卡特琳娜眼中略显玩味的目光,尤里安微微一恍然,背过身探手从腰间摸索了一番,拿出了一个东西,呈在卡特琳娜的眼前,迎着,突然豪情道:
“有客从远方来,我有茶水一囊,以此代酒,不知帝国最美丽的卡特琳娜小姐可愿与我共饮?”
月光下,卡特琳娜眸子闪闪,望着被举在眼前的‘东西’,一眼便看出了,这是帝国工坊制作的水囊,每一个帝国士兵都有这么一个,用作盛水。现在却被尤里安用来代替酒水,
想到这,卡特琳娜脸上不由得升起一抹无奈,轻声喃喃道:
“真是个...‘不称职’的男友!”
虽然口中这般说,但是卡特琳娜望着尤里安的眼神满是笑意,探手接过了水囊,一手扭开木塞,一手托着水囊袋底,微张着双唇,仰着头灌去。
清冽的水流从囊口流出,在月色之下闪烁着精亮的光芒,然后没入了那一双樱红之唇,
看到这一幕,尤里安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心中只感觉无比的舒畅。
让他忍不住想要冲着这满目的夜色放声大喊,来抒发心中的快意。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也喜欢...这样的感觉。
在夜色之下,与爱的人坐在屋顶,远处是灯火稀疏,身边是温热在侧,
两个人靠在一起,随意的说着话,
这是他曾经幻想过的未来,与锐雯的未来。
现在却在卡特琳娜身上实现了,
这对他来说,是遗憾,更是一种幸运。
看着囊中水流没入卡特琳娜双唇,也有调皮的水花儿飞溅着落在了她光洁的下颌,然后向下没入着洁白如玉的脖颈,这一幕是如此的美丽,而不可言说。
他只希望这一刻能够永恒。
“怎么样?”
看着卡特琳娜停下了饮水,双手抱着水囊轻轻摸索着,眼中好像有星光闪烁,尤里安不由得的轻笑问道。
“嗯...”卡特琳娜的目光从尤里安带着些许期待的脸上掠过,沉吟了几秒,在尤里安逐渐变幻的脸色下,突然感慨道:“这是...我喝过的味道最好的‘酒’!”
“哈哈!”只是一句平常不过的赞叹,尤里安心中却涌现出巨大的快乐,甚至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音,更是不由自主的像个孩子一样踢腾了两下腿。
看着尤里安这般模样,卡特琳娜嘴角噙着笑,将水囊递到他的面前,然后看着他大手抓过水囊高举过头顶,仰着头任由水流放肆的流出,流入了口中,拍打在面颊上,然后淌过耳畔,掠过眼睑,抚过眉角,
卡特琳娜不由自主的出了神。
第五百四十五章 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看什么呢?”
放下水囊,尤里安才看到了一旁看着自己出神的卡特琳娜,
那灼灼的目光让尤里安下意识的握紧了水囊,手指不自觉的轻颤着举起水囊,有些不自然的没话找话道:“难道是想要这个?可是我已经...”
“嘘...”就在这时,一只手指轻轻探来,在尤里安的目光之下,轻轻的按在了他的唇角,堵住了他没说完的话,卡特琳娜的身影凑到了他的身边,用轻轻的、飘飘忽忽的声音低声道:
“别说话。”
尤里安一下子住了口,感受着摩擦着唇角的柔软手指,他的心猛地一颤,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望着卡特琳娜,他突然觉得有些口干,干到他想要再喝些水。
但是在卡特琳娜的目光注视下,他却好似触电了一般,无法控制自己。
静静的,空气好像凝固了。
两个靠坐的人儿,两双紧紧交缠相视的眼瞳,尤里安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冲动,
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就见卡特琳娜的脸庞缓缓的,一点一点的靠近,那按着唇角的手指掠过了他的耳畔,脖颈,带来好似触电一般的颤栗感觉,而后如同灵蛇一般攀附到他的颈后,
这一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咚...”
“咚咚...”
“咚咚咚咚...”
看着越来越近的美丽脸庞,感受着带着淡淡清香气息的双唇将淡淡的热气喷吐到脸上,带着酥酥麻麻的感觉,
尤里安的心跳不断的加速,手指轻轻蜷缩,身体更是不自然的急遽升温,让他的背心在短短的时间里便透出了汗水,
可是他却恍若未觉一般,死死的盯着那双美丽的眸子,看着那幽深的瞳孔,看着那眼中时不时划过的星星点点,就好像一个深邃的漩涡,让他着迷,痴迷,到沉沦。
近了...
近了...
近到两人的距离只有不足一寸的距离,
在这个距离上,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紧张,更能听到那因为紧张而飞速跳动的心,
下一刻,四唇相接,天崩地裂。
“轰——”
如同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在柔软相接的瞬间,他的脑中突然一震,不自觉的闭上了双眼,感受着天旋地转,宇宙倾覆。
世界变得一片漆黑,思维远离,身体灼热无比,好似一团火球,将寒风隔绝。
待到意识回归,他又好似坠入了炙热炎炎的沙漠之中,
而他是一位渴水的旅者,艰涩的在沙漠中寻找到仅有的一小片绿洲,
来自心底的颤栗,让他卸下了束缚与防备,用最真挚的本能,全神贯注的吸吮着生命的源泉,掠夺着清凉的水源,却永远不知道满足。
不知不觉,卡特琳娜的一双纤臂在尤里安的脑后打了个结儿,
而他的手臂也自然而然的环落在了那紧致的腰间,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摩挲着,指腹掠过肌肤的触感让卡特琳娜好似燃烧了一般,不自觉的轻颤着,然后更加的投入,更加的疯狂。
清凉的水源从她的唇间流出,又被她不服气的夺回。
凉风吹拂,掠过夜晚的星空,掠过街角的灯火,轻摇着树干,轻敲着窗纱,让熟睡的人儿裹紧了身上的棉被,让街头巷尾的巡逻卫兵缩紧了脖子,
可是却无法让两颗炙热的心分开,哪怕片刻分毫。
一直到气息用尽,两道喘息声低低的响起,
这对儿实力强大在外“掌风掌雨”的男女,却好似溺水上岸的孩童一般双双没了力气,要互相倚靠着才能勉强坐稳。
屋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开口,只有两张透红的脸与四道目光,紧紧的交缠着不愿分开。
世界是一道墙,而他们,是另一道。
“这样的水囊,我也有一个。”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重新坐回原处的卡特琳娜双颊的红晕还未散去,一边随手整理着微乱的鬓角红发,一边看着那被尤里安握在手中把玩的水囊,轻声开口道:“你知道么,它救过我的命。”
“嗯?”尤里安目光投来,微微凝实的眼中带着些许关切,
卡特琳娜回以轻笑,探手拿过了水囊,望着它有些出神的回忆了一会儿,却又出乎意料的将它递还给了尤里安,摇了摇头道:“算了,都过去了。”
“嗯。”虽然对让卡特琳娜陷入死生危机的水囊有些许兴趣,但是卡特琳娜不愿说,他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你的事我知道了。”
“你和...卡西奥佩娅的事儿。”
轻轻摩挲着水囊磨得光滑的外壁,卡特琳娜话锋突然一转,迎着尤里安的目光认真的说道:
“我向她跟你说声对不起。”
幽幽一叹,卡特琳娜的眼中有些许失落:
“母亲早早的便离我们而去,父亲又常年带兵在外,这些年我也渐渐忙碌了起来,时常几个月几个月不沾家,所以才会让她变得这么任性、骄纵。”
“...不用。”尤里安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夜风将一缕发丝吹到了卡特琳娜的唇边,不由得抬手探去,
将那缕发丝撩到了而后,然后在她荡漾着水波的眼眸注视中,轻声道:“她是你的亲人。”
“嗯。”听到尤里安的回答,卡特琳娜心头微微一暖。
清晨的事情,让两个人有些许的不愉快,
虽然最后被一句话化解,
但是卡特琳娜在详细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后,还是担心卡西奥佩娅的话会让尤里安心中存有芥蒂。
所以在为她举办的宴席结束的第一时间,便问到了尤里安此时的栖身之所,然后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但是尤里安的话,无疑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她是你的亲人”,这句话在卡特琳娜读来便是“因为她是你的亲人,所以做的一切都会得到原谅,更不会被记挂在心上。”
————这在刚刚经历过亲密接触的女人来看,无疑是最最热烈的情话,让卡特琳娜的脸上多了两团红晕,看向尤里安的目光也不由得再次炙热了起来。
但是她好歹也是一名刺客,更是一位执掌兵团纵横恕瑞玛的将军,多年来锤炼的意志让她将那份渴望压下,调整着思绪,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问道:“那现在,你可以随我回杜克卡奥古堡了?”
在她看来,
更何况两人现在正是浓情蜜意时,她自然不愿与情郎分开哪怕片刻。
可是谁知尤里安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却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卡特琳娜“噌”站起身,望着尤里安,一双柳眉微微蹙起,脸上带着不解道:“你还是在...生气么?”
“没有,但是我是一个男人。”
“希望你理解。”
微扬起头,尤里安的声音平静而认真,让卡特琳娜不由得想到了那句让她回味了许久的话。
“来日方长么...”
轻声的呢喃着,卡特琳娜心中的愤怒化作青烟消失不见,嘴角也在不自觉间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凝视着尤里安的双瞳,轻声道:
“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第五百四十六章 新年之前
“明天,就是新年的开始...”
宁静的高山深谷之中,淡淡的雪花飘落将冥思中的慎拖回了现实,望着入眼处白茫茫的一派景象,掩饰在深蓝忍服之下慎不由得低声自语道。
低浅的声音随着喉咙的振动传播出去,又迅速的消没在风雪之中化作无形。盘坐的慎缓缓从地上站起身,看着山谷中隐约可见的几缕炊烟与寥寥人影,不由得轻声叹息。
“唉!”
时光飞速流逝,转眼间,已是一年终末。
慎也挺过了重伤的考验,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只是刚刚苏醒过来的他,便听到了一个又一个令他窒息的噩耗。
均衡寺庙一役,均衡教派损失惨重,
传承了千万年的古老寺庙被大火付诸一炬,数百人的庞大教派现在更是只有寥寥几十人存活。
教派前领袖,他的父亲暮光之眼宗师苦说身死;
派内高层长老也尽数没于了曾经的挚友,现在的均衡叛忍劫之手;
而教派三忍之一的暗影之拳梅目更是被诺克萨斯人带走,作为他们这些人活命的交换。
这对于均衡教派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
对慎而言更是无比巨大的打击。
但是怀着痛苦接任了暮光之眼一位的他却来不及为亲人长辈的死伤心难过,为挚友背叛而伤悲。
因为摆在他面前的,还有更多更重要的问题要去处理。
被赶出了宗门之地,
仅剩几十人的均衡残众群龙无首,犹如无根之浮萍,飘飘摇摇在纳沃利北面的广袤山区之间漫无目的的前行,耗费了大半月的时间,才勉强重新寻觅了一处山谷,充作栖身之所。
可是这却只是个开始。
随着冬日的到来,大雪飘落人间,绵延万里的群山万籁俱寂,终日难见人烟。
御寒的房屋,过冬的衣物,每日的饭食,这些问题让慎耗尽了心力,
而于他而言更重要的,还是均衡教派的未来。
在没了师门长辈与门派典籍之后,均衡的传承便就此断了六七成,
若非是阿卡丽向那个诺克萨斯人换来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让他们抢运了一些典籍,恐怕均衡教派的损失会更多,
但是即便如此,慎清楚知道想要再次恢复均衡教派往日的盛况,已经是千难万难。
不过突然想起阿卡丽这个小师妹,慎的心中不由得又是多了几分烦忧。
在醒来之后他已经听人说过了关于阿卡丽的事情,对于直面了整个过程的阿卡丽,慎是又怜惜又叹惋。
于他而言,阿卡丽当时的选择并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不论是面对教派叛徒的决不妥协,还是为了保存骨血而大胆放弃了寺庙,这些即使是慎亲自面对也不会做的更好,
他能理解阿卡丽的苦衷,更能明白她做出这个决定的痛苦。
但是他明白,却不代表教派里的其他人也明白。
不知何时,在教派中暗暗流出了一个传言:
暗影之拳梅目的女儿阿卡丽,与诺克萨斯人私下勾连,暗通款曲,这才为均衡教派招来了祸患。
甚至还有过分的流言说她为情所致,早已失身于那个诺克萨斯人,均衡大劫是她与诺克萨斯精心编制的一场“表演”。
这对慎而言无疑是荒谬至极,但是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而言,却是再恶毒不过。
作为苦说的儿子,慎与阿卡丽自然是早已熟识,以他对阿卡丽这么多年的了解看,这个小师妹是断然不会做出这样低劣的事情的,
要知道,面对劫的时候,她情愿一死也没有半点屈服,
更别说均衡教派的战死名单中还有她的父亲塔诺,而她的母亲梅目也被诺克萨斯人掳走,没了音信。
不论怎样想,阿卡丽都不会是做出那样事情的人。
但是对于流言,慎却无法完全制止。
均衡教派现存的信徒成分复杂,有原属于均衡教派的教徒,也有曾追随于劫的人。
远走他方之后,教中仅存的信徒们就失了精神,整日惶惶不可终日,无心修炼,这一切都被慎看在眼中,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亟需一个宣泄的口子,而阿卡丽就成了某些人心中最好的对象。
所以他也能理解那些人将矛盾对准阿卡丽的做法。
但是理解,却并不代表认同。
在他看来,阿卡丽对均衡教派有大功劳,是她让均衡教派免于倾覆的命运,保留了最后一丝希望。
因此慎曾经召集了所有人,公开为阿卡丽张目,并以暮光之眼的身份严厉斥责了谣言的传播者,但是收效甚微,
————他无法堵住悠悠众人之口。
最重要的是,
他的小师妹阿卡丽,从始至终也没有解释过哪怕半句。
自从均衡之战后,她就变得比以前更加的孤傲,甚至是到了难以接触的地步。
每日每夜总是一个人默默不语,
默默的修行,默默的做事,默默的冷眼看着周遭的一切,对于流言蜚语更是不闻不问。
这种态度曾让慎一度很是担心,一直想要找个时间与她说道一番。
只是终日忙于事务,他忘却了。
而现在难得闲了下来的他,突然想要见到她,和她谈一谈,
毕竟...她是暗影之拳的女儿。
“阿卡丽在哪里?”
说动就动,慎一个箭步跃下了山谷侧的崖壁,叫住了一名守卫在山谷口的均衡教徒,沉声问道。
“暮光之眼大人,”被叫住的忍者先是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指了指谷外的茫茫森林道:“阿卡丽师妹应该在谷外十里的森林中训练,最近一段时间她总是在那里,早早的出去,很晚才回来。”
“嗯,继续吧。”
“是。”
背负着一柄淡蓝色的魂刃————这曾是苦说大师的遗物,是暮光之眼的象征,现在成为了慎的武器,也是他沟通精神领域的道具。
慎的身影出了山谷,在寂静的山林间飞速前进,
不一会儿,来自精神的感知回馈就让他锁定了在丛林中飞速穿梭的身影,
看着那抹在树林中高速穿梭飞掠的影子,慎停下了脚步,站在远处静静的观看,一言不发。
第五百四十七章 伪装坚强
墨绿色的身影完美的融入到森林之中,若非暮光之眼有独特的精神法门,慎也无法准确的捕捉到阿卡丽的每一个动作细节,
在无数树干之间穿梭的身影,时而急速掠过大树,在树干上留下浅浅的痕迹,时而化作重重残影,难觅踪迹。
唯有四散而落的苦无与手里剑,外杂呼啸之音裹挟劲风扑面而来。
却只能撼动慎的一袭衣角。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呼啸声停止,阿卡丽的身影缓缓停住了脚步,背身落在距离慎不足五米处的地方,
也没有抬眼看慎,漫步在森林之中一边微微喘息一边搜罗着四散的忍具,同时冰冷的声音在林间响起:
“你来干什么,暮光之眼大人?”
平静的声音带着一丝气喘,一丝稚嫩,也同样带着一丝讽刺,
听到这话,慎推翻了之前的判断,
看来...不是不在意,只是不愿言说罢了。
心中轻语了一句,慎深吸一口气,出声道:“近日忙于派内事务,对师妹多有疏忽,想到明天便是新一年,便想来看看你。”
“如果你只是为了说这些,那么完全没有必要。”在慎说话的时候,阿卡丽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虽然此时是冬日最冷十分,但是阿卡丽却穿着一件单薄而紧身的墨绿色忍服,露着双臂与矫健的大片背部,一头短发扎在脑后,腰间背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忍包,显得干练无比。
灼灼白气自后心处升腾,消散在空气中,滴滴汗水沿着背脊缓缓流下,整个人不断的弯腰拾取着落在地上的苦无,将它们擦拭干净重新放回背后的包裹,整个动作流畅无比。
“师妹...”遭到了冷言对待,反而让慎的心情略微沉重了一些,
在他看来,阿卡丽在生气,而且在生他的气,而原因,自然是派内的流言蜚语,
所以沉吟了片刻后,慎开口说道:“教派内的那些传言我有听说,也训诫了他们,只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从始至终,师妹你对均衡教派的贡献都被我们铭记在心中,均衡教派绝对不会让人寒心。”
“哦。”
慎酝酿许久的话,却只得到了阿卡丽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哦”作为回答,这让他不由得轻皱了皱眉头,吸了一口气道:“梅目大人的事情我听说了,我相信她一定会没事的。”
“你相信?”阿卡丽的动作顿在了半空,半偏着脑袋瞥了慎一眼道:“有什么用?”
“...”
面对阿卡丽的发问,慎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在心中叹息,
如果是大劫之前,均衡教派的暗影之拳被人俘虏,他少不得要与派中精锐忍者一起出动前去拯救,即使对方是强大的诺克萨斯人。
但是现在不比从前。
经历了劫与尤里安的双重打击之后,均衡教派已经到了千万年来最危机的关头,稍有不慎便会有倾覆之危,只是掌控着几十人的教派便让他整日整夜殚精竭虑,如履薄冰。
每日更是忧虑该如何重拾传承,开启纳新与修炼,以期重振教派,
这种时候他哪有精力分心到拯救梅目的事情上来?
看着慎沉默了下来,阿卡丽自顾自的低头拾起了一柄苦无,看着断裂了一个小口的忍部,不由得心疼的探手抚来抚去。
这一幕让慎又是一阵沉默。
破损的忍具通常会被忍者遗弃,或者重新回炉锻造,
但是不论如何是万万不能再带上战场的,因为残缺的忍具在一击定生死的战斗中是极其危险的不安定因素,可是他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均衡寺庙被毁,派中除了少数书籍之外,千百年的积蓄被付诸一炬。原本衣食无忧的均衡教派一下子变得入不敷出了起来,不仅在食物衣物上限定了数量,就连忍者必备的忍具也有一二月的时间没有再下发过了,派中有不少的怨言。
“回去吧,不要打扰我的训练,”阿卡丽收拾了好一阵儿,也没有感觉到慎的离去,不由得转头,看到了他望着自己手中破损的忍具,心中不由得一软,将苦无放回包中,轻声开口道:
“派内的事情我不在乎,那些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只要不来招惹我。”
虽然装作冰冷,但是阿卡丽也不会对派内的事情全然不知,
她知道均衡教派现在的窘迫境遇,也知道那些原本归属于劫的黑甲忍者在背地里对她的编排,
只是为了大局考虑,为了不让风雨飘摇的均衡教派再遭重创,她也只能装作熟视无睹。将全部的怨气与心神精力统统都放到了训练之上,
每日早出晚归,勤修忍术,以期待能早日前往不朽堡垒,救回母亲。
这才是她心中最在意的事情。
但是慎并不知晓,反而心中对这个年轻的小师妹更加怜惜,叹息了一声,就要继续开口。
可是就在这时,阿卡丽却哼了一声,抢先一步道:“说教过多了,慎。”
目光冷冰的划过慎覆着在面巾下的双眼,摸出了十字镰沉声道:“要么离开,要么...和我打一场。”
慎沉默了,
两人在幽寂的森林中静静的对视着,时间在这一刻悄然溜走。
不知过去了多久,慎眼神微动,率先看向了一边,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没有时间与阿卡丽对练,但是今天的行动也并非没有结果,
至少他心中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阿卡丽依旧那么坚强与高傲,全然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只是她变得更加冷冰了,
刚刚对峙时展露的战意与杀意,即使是慎也有些许震惊。
迎着阿卡丽的目光,慎沉默了片刻,缓缓向后退去,身影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一股微风掠过,慎的身影消失无踪,而阿卡丽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片空处,任由寒风掠过她粿露的肌肤,
不知过去了多久,阿卡丽的身子突然一震,眼神微微颤动,踉跄了两步向后坐倒在了冰冷的泥地上,背脊砸在了树干上,
俏脸埋在了双腿间,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她轻轻颤抖的双肩,
若是靠的近了,还能听到那压抑到极致的低声啜泣,
这个女孩,或许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第五百四十八章 卡西奥佩娅的过往
夜幕,再度降临,
太阳从西山落下,带走了最后一缕余晖,就如同千万年来它一直重复做过的那般。
风掠过夜空,打着旋儿将墙头檐下的旗子吹卷。
微凉的空气却阻拦不了街道上人们的热情。
今天,是一年之末,是达克威尔历七十五年的最后一天。
而明天,就是新年。
在漆黑的夜空下,不朽堡垒好像落入了银河之中,被星星灯火照耀。
在这个夜晚,街头街角值勤的卫兵们没有了往日的严肃表情,
在这个夜晚,人们好像忘记了隔海相望的千岛之国上战火未熄,也忘记了一场场战事为这个国家的百姓带来的伤痛。
辛苦了一年的诺克萨斯人早早的便由四面洞开的城门入了城,与城中的居民一起汇聚在各条街道上,携着妻子、带着儿女,为这个夜晚增添了无数的笑语欢声。
道路两旁,小商小贩们早就按捺不住的吆喝了起来,用飘着香气的小吃,与可爱逗趣的玩具木偶吸引着孩童们的视线,
各个广场的空地上,早早的便拥满了人群,人山人海,比肩接踵。
这边一个耍刀的汉子得到了围观群众的拍手叫好,
那边的小丑就用滑稽的动作,逗得小孩子尽情的蹦跳、欢闹。
而更远处的地方,升起的烟花让一对对有情人相互依偎,眼带情意。
一幅幅热闹的景象,让这个被周围国家城邦认为是邪恶冷酷根源的东方堡垒城市,多了几分“温馨”的味道。
热闹的场景一直持续到夜深时分也没有散去,街上的人兴奋的红了脸,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却有很多人,孤单失眠无法入睡。
寂静的城堡露台,一抹身影静静的靠坐在冰凉的石质横栏上,身着一件淡红色的连衣长裙,赤着双脚,
微凉的风穿过她大红色的长发,抚摸着她的脸颊。
她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目光极眺远方,眼中闪烁着星点灯火迷离,身上披洒着星辉银月之光,手指轻夹着一个酒瓶,时不时的轻抿一口,酒液随着酒瓶轻轻晃动,发出叮咚之音。
“咔嗒。”
房间的门被轻轻的推开然后关上,
端着茶点走进房间的卡西奥佩娅,看到这样一幅画面,眼神不由得复杂了起来。
自那日清晨之后,她便将自己关入了屋内,时至今天已经有半个月时间没有和卡特琳娜说过话了,甚至都没有碰过几面。
今夜,是她第一次走进卡特琳娜的房间。
对于卡特琳娜,卡西奥佩娅的感情是复杂的。
她的出生,伴随着母亲索莱安娜的离世。
作为一个自小没见过母亲的女孩,比她年长几岁的卡特琳娜在承担起了照顾她的任务的同时,也承载了许多她对母亲的幻想,
只是军伍起家的杜克卡奥家族,充满了淡然与冷漠,杜克卡奥常年在外,卡特琳娜忙于训练,
卡西奥佩娅的童年更多的是在侍卫与仆从的身边度过,听着他们的碎语闲言,听着他们的唠叨抱怨,也听着他们对她这个“害死”了家族主母的女儿的不满。
许是听的多了,又或是环境所染。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早慧的卡西奥佩娅便学会了掩饰自己,用无害的微笑来遮掩心底的情绪,
在稍微成熟一些之后,便暗中将那些曾经背后说自己的下仆与侍卫们清扫一空,而她的做法即使是父亲也无可置喙,甚至被迫表扬了她————
这一度曾经是她极为骄傲的事情。
但是这样的经历也改变了她的性格,让她处处不愿弱于人,不愿意服输,凡事必要争个先后。
即使是对于卡特琳娜,这个曾被她当成半个母亲来对待的姐姐,她的心中也抱着与她较劲儿的心思。
姐姐天赋秉异,能够感知到罕有的空间系魔法元素,被人赞为是天生的刺客,去了军伍发展准备接替父亲的衣钵,
她就要选择一条与她截然不同的道路————步入政坛,
就像她那未曾谋面的母亲那样走到众人的视线中央,用自己的才华与美丽周旋其间,令众生倾倒。
为此,她从小便博览群书,在帝国最好的礼仪师傅手下学习社交礼仪,在帝国最好的贵族学院吸纳知识,
并在十五岁那年,踏入了帝国上层社会交际的圈子。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对于交际与政治,她似乎有独特的敏锐嗅觉,在卡特琳娜外出征战的几个年头里,她悄无声息的在背后付出着,
为家族,为父亲从一届刺客将军到踏入帝国中枢情报部门大权独掌贡献了许多的力量。
这让她在诺克萨斯声名鹊起,而她的美貌、仪礼、才华,也受到了无数世家权贵追捧,
这两年上门提亲的贵族们能从不朽堡垒一路排到东港码头,都快要将杜克卡奥城堡的大门踏破。
“帝国双姝”这一称号,
既是对她与卡特琳娜两姐妹绝美容貌的赞美,也是对她们才华的最好称赞。
环境能塑造一个人,也能改变一个人。
随着年龄的成长与见识的广阔,如今的卡西奥佩娅已经成长为了一个美丽、狡猾、智慧的年轻女子,在见识过太多的勾心斗角、人情冷暖智慧,她心中与卡特琳娜较劲儿的想法慢慢的淡去————
虽然几年难得见面一次,但是两姐妹之间的感情却没有半点生疏,
借着几月一次的传信交流,一对儿姐妹也在交流着各自的心事,甚至是一些闺房私话。
但是这一切,却随着那句毫不留情的话,化为了飞灰。
她从没想过卡特琳娜,她的姐姐,
会为了一个偏远地区出来的农家小子让她在人群面前难堪,那话语间的淡漠与语气中掺杂的威势,让她一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让她在无数个夜里突然惊醒,与那夜尤里安给的难堪一起,让她陷入了一重又一重的噩梦折磨。
她怨恨,她疯狂,甚至在心底赌咒发誓一定要报复,要将两人拆散,让他们体会到自己的痛苦,
为了这个目标,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和卡特琳娜再说过一句话————
她要等到卡特琳娜亲自向她道歉的那天!
第五百四十九章 “新年...快乐”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却在当天夜里发生。
在结束了杜克卡奥家古堡的接风晚宴之后,夜已深,
卡西奥佩娅在自己的房间中沐浴,卡特琳娜却在这时闯了进来,眼角带笑,两颊还有些微的红晕未消,就好像酒醉后微醺的模样一般,煞是美艳。
不明所以的卡西奥佩娅还在为了白天的事情怄气冷着脸的时候,卡特琳娜却出乎意料的向她低声道了句歉,然后在她愕然不已的时候转身出了房间,留下一脸茫然的她。
一直到今天,现在,她也没有弄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高冷的姐姐向她低了头。
只是心中刚刚勾画的计划,却也在那一声“抱歉”中流产。
视线逐渐恢复清晰,看着靠坐在石台横栏上的卡特琳娜,
即使心中有心绪万种,卡西奥佩娅也不得不承认的是,卡特琳娜身上有一种难言的魅力,
常年领兵在外,杀伐果断,让她的一双眸子里总是带着令亲人心安、令敌人心悸的平静与淡然,
和着那一张天生的冷冰脸庞,飞扬的纤柳细眉,与那一道划过眼睑的可怖疤痕,让她即使是靠坐在石台横栏也好似高坐于云端的高贵女皇一般,令人不由得沉醉痴迷,即使是她,在面对卡特琳娜的气势时也会不由得在心中打鼓。
只是这反而更加坚定了她要拆散她与尤里安的决心——
这样高贵的女人,怎是那个乡下小子可以窥伺的?
游走于政坛多年的她深刻的知道,
杜克卡奥家族随着杜克卡奥执掌帝国情报部门,卡特琳娜晋升将军执掌兵团,已经到达了权势的巅峰,
若是不能再进一步,那么选择另一位大权贵子嗣来巩固地位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在她的想象中,两姐妹应该与一位家世匹配,学识渊博,气度良好的贵族弟子联姻,只有那样的人,才是姐姐的良配,而非是那个让人讨厌的尤里安。
而且这样一来,杜克卡奥家族的下一代,会有更高的基点,甚至是...
登极。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定了定神,缓步走到了露台旁轻轻抬手夺过了卡特琳娜手中的酒瓶,对望着远方出神的卡特琳娜柔声道:“姐姐,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夺过了卡特琳娜手中的酒瓶,轻轻晃了晃,卡西奥佩娅的脸上多了些许埋怨之色:“姐姐什么时候也开始酗酒了,还记得父亲说过,酒水可是刺客之道的大忌呢!?”
卡西奥佩娅的出现打断了卡特琳娜的思绪,转过头来,看着站在一旁的妹妹,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解释什么。
卡西奥佩娅一手拖着茶盘,一手握着酒瓶走到房间的小桌旁,将茶盘里的茶点一样样的取出摆在了桌上,口中还在说着:“我为你准备了些许茶点,趁热用了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参加大统领亲自举行的授勋仪式呢!”
“好!”看着在一旁小桌前低头忙碌的卡西奥佩娅,卡特琳娜的脸上多了几抹轻松之色,不由得拖着长音应了一声。
卡西奥佩娅没在房间里待多久,在放下了茶盘之后,她道了一句便离开了房间,房间再度安静了下来,
留下了卡特琳娜一人静静的,看着午夜整点,一束烟花窜上了天空,在夜空下绽放出最耀眼的光华,
远处的广场上,似乎还能听见无数人为此欢呼的声音。
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烟花消散的地方,卡特琳娜轻轻一跃,赤着脚落在了柔软的地毯上,朝着房间里走去,同时用低低的,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的对着空气说道:
“新年...快乐!”
无独有偶,这一幕也在很多地方发生。
大陆的西方,辉白色石墙山壁构筑的宏伟雄都中的一处庄园的窗台前,
一个穿着柔软乳黄色薄纱连身纱裙的金发女孩,双手撑着窗台,目光望着远方带着尖啸音窜入天空轰然炸开的烟花,脸上带着些许激动雀跃,
可是烟花消散之后,女孩望着重回漆黑的夜空,抿着嘴角脸上多了几抹失落,
良久,幽幽叹息响起,女孩对着空无一物的黑夜,低低的出声道:“明天就是新年了...不知道你在远方...还好吗?”
“新年...快乐!”
距离不远处的另一处城堡庄园的小院里,一个面色冷冰的女人双眼半开半闭,穿着一袭修身的服饰伫立在夜风之中,
手中一柄蓝色的细剑斜斜的指着前方。
就在这时,她的双眼陡然张开,眼中划过一抹冷光,冷厉的视线注视着前方,身形飞舞,手臂轻挥,蓝色细剑在一瞬间刺出了百十次,她的身影在夜晚寂静的小院里,快若一抹虚影。
可是就在这时,远方的夜空突然传来一声长尖啸声,直直的冲上了夜空,然后轰然炸响,
明亮的光焰四散,宛若盛开的花朵一般照亮了夜空,也让女人收剑的动作出现了细小的偏差,
落地的脚步微微踉跄,冰冷的目光在第一时间便转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眼神却不由得愣住了。
“新年都来了,你究竟是死是活?”
幽幽夜风吹拂着淡紫色的发丝,女人缓缓的放下了细剑,望着重回漆黑的夜空,目光中带着难言的复杂:
“如果活着,为什么不回来见我?”
“如果死了,却为何又要驻留在我的心中,不愿离去?”
“你可知道这一年,我是如何过来的?”
“训练,训练,再训练。现在的我已经远远胜过了当初的我,我不是当初的那个我,也再不会被你轻易的打败羞辱了,”
“你可知道你还欠我一个挑战,可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细剑归鞘,轻轻的放在了小院的石桌上,
伊人离去,人影不在,只留下一句轻吟,在幽寂的小院中回荡:
“新年...快乐!”
遥远的北方,冻土遍地,冰冻三尺,
避风的峡谷里,一身黑衣如墨的俏丽的人儿却拄着一柄巨弩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上满是浓厚的血腥味道,
在她脚边不远处,还有一头巨大的野兽倒在地上。
狰狞的伤口大股大股的舀着鲜血,伤口上还插着一只银色羽箭。
“咔...咔。”缓缓动了动身,女人望着没了声息的野兽,抬起酸软的手臂擦了擦额头,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疲惫,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匕,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野兽身边蹲了下来,
可是刚要动手的时候,看到匕首的瞬间,女人却突然愣在了原地,冷冰的面庞逐渐的软化了下来,
轻轻摸索着匕首,眼中闪过一抹回忆之色。
时间流逝,吹过的寒风惊扰了女人的思绪,站起身,女人只感觉身上再度充满了力气,
收拾好散落各处的箭矢,将巨弩重新背负在身后,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峡谷之中,
留下一句低声的呢喃,消失在寒风之中:
“新年...快乐!”
第五百五十章 诺克萨斯式传承
狂欢的人群一直到夜深十分才逐渐散去,但是这却并不是结束。
独坐于屋顶篷瓦之间的尤里安就这样看着明月划过当空,灯火消弭,夜色由暗转明,
直到第一缕阳光自东方海面的地平线出现,日破云涛,光芒无限。
尤里安也从屋顶一跃而下,与推开屋门走上街道的千万民众一起涌上了街头————
不过不同的是,不朽堡垒百姓们是为之后的授勋盛典,而尤里安却是参加盛典的成员。
走在街头,尤里安好似散步一般,速度却没有半点被延缓,穿梭在人群中好似蝴蝶一般灵巧轻盈,向着城外而去。
周围还传来了许多人的议论声,
听着他们兴致勃勃的对帝国兵团高谈阔论,对战争发表畅想,更对今天参与盛典的兵团人群如数家珍,尤里安不由露出了笑容,
虽然近两年的战争总结来看是失败的,但似乎并没有让这个符文之地最大帝国的子民们丧失信心,这里的人们始终相信失败只是暂时的,无敌的部队终将一扫寰宇。
看着一张张信心满满的脸庞,看着他们对身穿黑红色军服的尤里安报以友好的微笑,尤里安的心情就不由自主的变得好了起来,
这个令敌人畏惧的庞大帝国,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感染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让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的为它的伟大而奋斗,
当然,也包括尤里安——
他相信,诺克萨斯有改变世界终结战乱的力量!
怀着这样的信念,尤里安自东城而出,来到了帝国为这次盛典专门开辟的驻地。
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无一例外都是身着黑色或者红黑色甲胄的士兵,
其中有不少看着稔熟的面孔,是尤里安曾经曾一起奋斗过的战友。
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穿着刚派发的光鲜亮丽的甲胄聊着天,眼神随意的扫视着周围,
在尤里安来到营地时,虽然没有人上来问候,但是却用眼神向尤里安示意,
尤里安也轻轻点了点头,去了驻地负责盛典的军需官处领了一套全新的黑红色战甲,找了个空房间换衣服去了。
等他再次走出房门,驻地内的人已经聚集的足够多了,粗略估算一下约莫有三四千人的模样,
这么多人已经足够组成两个小型编织的兵团了,放到战场上组成军阵足以轻易冲垮任何敌人的阵线,
更别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身负功勋的战场老兵,多年功勋若是一齐展出来便是一幅生动的帝国历史图画,
他们的经验即使是面对帝国新编制的满编兵团(25K)也能轻松战而胜之。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汇聚的杀意与冰冷冲上云顶,驱散了头顶的白云,也让每一个走进驻地的人都不由得换上一副庄严与肃穆的面孔。
日头升起,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负责盛典事宜的军官站在简易搭建的木台上,通过魔法传声器大声的讲述着盛典的一应流程与事宜,
包括该如何前进,该列成何等阵势,以及临场的各种反应,口号之类的东西。
但是尤里安眼神转了一圈,却发现真正围上去倾听的人数只不过几百人,驻地内的大多数人依旧随意的聊着天,似乎无动于衷一般,而台上的军官也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面对这一发现,尤里安请教了身边的一位老兵,才知道驻地内的许多人都是参加过数次授勋或者阅兵检阅的人,对那套流程早已经稔熟于心,所以对于军官的讲述不甚在意,只会在最后专门注意一下军官专门提点的变化,
也只有像尤里安他们这样第一次参加的“初哥”,才需要围上去认真的听军官的讲述。
老兵的讲述让尤里安有些愕然,但是却也很快明白了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
老兵所在的战团,纪律更加严明,战场作战比起新军也更加井然有序,面对战争,不论是进攻还是追击,亦或是侦查巡逻也都会更加稔熟,
这样战团的指挥官只要不是狂妄自大的蠢材,自然更容易在战场上建立功勋,得到奖赏,扬名帝国,得到“精锐”的名号,
从而在每年的春季征兵中招收到更好的兵源,将战团的辉煌延续下去。
据尤里安所知,即使是卡特琳娜在恕瑞玛所统帅的部队,其根底也是杜克卡奥家族经营多年的帝国第四兵团,
有了那些老兵的支撑,再加上卡特琳娜的个人实力,以及对战争独有的敏锐感知,才使得她所统御的部队在恕瑞玛广袤的沙漠中所向披靡,闯下了偌大的名头。
想到这里,尤里安不得不感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帝国的强大也不是一夕便实现的。
这也让他对德莱厄斯这位从帝国万千士兵中杀出来的“诺克萨斯之手”赞叹不已,
更对他能建立铁甲军这样一只新生的精锐战团更加的钦佩。
就在尤里安暗自出神的时候,
不远处驻地门口处出传来了些许骚乱,许多士兵都朝着门口处涌去,
尤里安顺着将目光看去,不由得一愣,
驻地门口处,数日未见的卡特琳娜在一众军官的拥簇之下走了进来,一路朝着校场的高台而去,
而与此同时,一位军官吹响了集结的号角,
随着号角声的响起,驻地内三三两两的士兵们登时都换了一个模样儿,
脸上的嬉皮笑脸没了,眼神严肃了下来,
一股无形的气势蔓延,在校场的上空汇聚、集结。
校场上的人自发的列队,以十排十列为基准,组成了几十个方阵,黑色的甲胄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黑色的洪流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而尤里安这些红黑色打扮的士兵则是单独拉了出来,列队在校场高台的最前方站定,随着众人一起,将目光投向那抹红发的身影,
一直到她站到了高台的中央,手搭着横栏,平静而淡然的目光向着台下轻轻一扫,
嘈杂声消弭不见,整个驻地的校场瞬间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
第五百五十一章 帝国精锐
风卷大旗,猎猎作响
校场一派沉默肃穆,无数双眼睛将目光投向了校场的前端,那个倚着横栏站立,身体挺得笔直的女人,
她的名字叫卡特琳娜,是杜克卡奥家的嫡女,帝国继克莱尔女士后新的女将军。
“也是我爱的人。”
台下,同样望着她的尤里安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道。
他注意的到,今天的卡特琳娜似乎与以往不同了。
褪去了往日便于行动的红色紧身皮衣,卡特琳娜换上了一身纯黑色的暗哑全身铠,身披一件大红色披风,
略施粉黛的脸上,一双凌厉的细眉让她不怒自威,重色的眼影又让她多了几分冰冷的高贵与难言的疏离感,
看着她,尤里安完全无法想象这就是那夜屋顶上与他相互依偎、“互诉衷肠”的女人。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卡西奥佩娅曾经说过的话:“分开吧,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她是杜克卡奥家的嫡系后裔,血液中流淌着高贵的血脉,而我...只是特里威尔的尤里安。”
尤里安的神色有些黯然,
虽然当时的他断然拒绝了卡西奥佩娅,但是不得不说,卡西奥佩娅的一番话却也进入到了尤里安的心中,所以他才会回绝了卡特琳娜的接风宴邀请,并用“未来还长”来安慰彼此。
只是他依旧时不时的会想起这番话来,然后在心中问自己,
“我真的配得上她吗?配得上那个帝国的死亡莲华,高贵的岭上之花?”
她站在台上万众瞩目,我却只能在台下仰望她,我们真的会有结果么?
望着台上的女人,尤里安不由得失了神。
尤里安的心思自然无人知晓,即使是高台上一眼便寻到了尤里安的卡特琳娜,也只以为那双失神的眼瞳是数日不见的思念所致,
但是现在却并不是交谈的好时机,她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将心绪整理,冲着台下几千名将士高声道:
“我是卡特琳娜,你们中的大部分人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诸如杜克卡奥家的卡特琳娜,克莱尔女士的继承人之类的。”
“但是我告诉你们,那些东西在今天,统统都不存在!”
“入了军营,我的身份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帝国第四兵团兼恕瑞玛战区总指挥官,帝国的‘不祥之刃’卡特琳娜将军。”
高台上的卡特琳娜腰杆挺得笔直,魔法传声器将她的声音传递到校场中每一个人的耳中,平静的声音却有着淡淡的威势,
与突然发散的多年杀伐练就的气势一起,让台下的人闻之不由肃然起来,不由自主的认真的倾听她的一言一语。
看着这幅场景,台上的卡特琳娜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嘴角不自觉轻轻弯起一个弧度。
一进驻地入眼处便是嘈杂与吵闹,这让她十分的不喜,
但是她却没有发火。
现在站在台下的每一个人都是各个兵团的翘楚、精英,这些精锐聚集在一起,能够让他们尊重的可不是权势与地位,更不是所谓的高贵血统与家族悠久历史,那些东西对于这些看淡了生死的人而言没有半点的威慑力。
她知道能够让他们尊敬的,唯有实力与功勋,
而这两者,卡特琳娜恰好同时兼备。
果不其然,她的做法取得了成效。
轻轻一笑将气势收敛,卡特琳娜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但是校场上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小觑这个红发的女人。
众目之下,卡特里娜再次开口:
“你们是帝国的守护神,有了你们的存在,帝国能威压寰宇,征服一个又一个城邦、乡镇与村落,有了你们的存在,帝国一万万子民才能过上安宁和谐,远离战火的生活,
“也正是因为你们,大统领阁下才能自豪的向世界宣示帝国的强大,才能举行这样一场规模浩大的授勋仪式,”
“毫无疑问这是你们的荣耀,这是你们拿战功,拿鲜血与伤疤换来的,属于你们应得的奖励。”
“但是,”
“我却并不希望你们把它当成一次炫耀或是展示功勋的机会,而是将它当成一场战争,一场以弱对强的战争,一场以寡击众的决死冲锋!”
“为什么呢?”卡特琳娜的声音回荡在校场上空,却无一人胆敢开口,而随后,她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因为你们是帝国最出色的一批人,是所谓的精英,是精锐!”
“而精锐,就要有精锐的样子!”
“我希望你们用精锐该有的面容与气势告诉世界,我们,是帝国最可靠的存在!”
面对着众人,卡特琳娜头颅高高昂起,脸上带着浓浓的自信与骄傲,
由内而外的气息甚至感染了台下的将士,让他们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梁,
就如同卡特琳娜说的那样,他们是精锐,是帝国强大的保证。
“告诉亲友,你们是坚不可摧的城墙,能永世护卫他们远离战火的袭扰,过上安宁的生活。”
“告诉敌人,你们是长矛,是利刃,是摧毁他们的抵抗与意志,让他们永生畏惧臣服于帝国统治的诺克萨斯军人!”
“士兵们,拿出你们的气势来,让不朽堡垒的人们看到,让贵族王公们看到,也让那些畏惧帝国的人们看一看,”
“我们,究竟是怎样一支军队!!!”
卡特琳娜的声音慷慨激昂,说的台下的战士们热血激昂,以至于她话音刚落,就有无数人自发的高昂着头颅声嘶力竭的呐喊着:“诺克萨斯,战无不胜!”
众人的声音,混合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直冲云霄,卷起风浪令战旗高高扬起,令天空失色,令阳光暗淡,
这样的喧天呐喊,就连不朽堡垒中聚集在大街小巷广场上等待盛典开始的民众们也能远远的听到,
不需要任何人组织的,不朽堡垒就如同沸腾的锅子一般轰然炸开,
一声声呐喊如潮如水,向着天空汇聚,然后荡平寰宇,令天地色改。
也就是在这样的呐喊声中,卡特琳娜大手一挥,开口道:“全军将士听令,随我一起,向不朽堡垒出发!”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夜宴
“哗——”
夜幕降临,明月高悬。
巨大的宫殿,金碧辉煌,人声如潮如水。
卸下了甲衣,穿着一件紧致的礼服,端着一支玻璃酒杯,站在角落里望着眼前来回走动谈笑的人们,尤里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伴随着山呼海啸的呐喊声,昨日空前盛大的授勋仪式仿佛还在眼前,然而时间却偷偷的跳到了第二天,而他也随着十几个授勋的诺克萨斯战士一起参加了这场由大统领达克威尔阁下亲自举办的宴会。
屹立在不朽堡垒中央,巨大高耸的砖石堆砌的顶端,
这里是诺克萨斯不朽堡垒的中枢大殿,是专属于大统领的行宫,是极尽帝国尊荣与华贵的地方,却被布置成了宴会的模样,
然而看着头发梳理的根根有序,衣着打扮极其考究的人们往来于长桌、酒台之间谈笑风生,尤里安不禁有些疑惑,这究竟是为他们举办的庆功宴,还是专门为那些贵族们准备的交际场?
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士兵,这些话他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的吐槽两句,然后抱着大统领赐下的“奖励”——
一个呈装着一柄锯齿短匕的礼盒,
然后随着一众受到勋章奖赏的战士们,聚在宴会宫殿一角的沙发旁,享受着美艳侍女们的尽心服务,享用着从未吃过的美食与糕点,听着他们对往来的贵族与贵女们评头论足,然后无聊的耗磨着时间。
这场宴会他不是主角,他们也不是,尽管他们都是战争的英雄。
但是对于这满场的勋贵贵族与其子嗣后裔们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或许与街上碰到的陌生人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贵族的场合,更是交际的场合,
事实上尤里安知道,比起对这些战士们歌功颂德,这些贵族们更愿意忙着与人交流,沟通联络感情。
宴会中唯有身份地位高贵的人,或是容貌靓丽、衣着性感的交际女郎们才是众人眼球的焦点。
这种场合,作为宴会主人的大统领达克威尔只是在宴会的最初露了个面说了几句诸如“今夜尽兴”的话就以身体抱恙为由退场了,
作为帝国权势最大的人,他不需要亲自下场,更不需要来巴结谁。
只需要留下一二个子嗣后裔在场,就足以让许多贵族们上赶着巴结了。
尤里安就看到在宫殿深处靠近主位的地方,达克威尔的儿子,一个名叫凯伦·达克威尔的年的年轻贵族正在与一位年轻的女人交谈着,以两人为中心的周围,还聚集着许多贵族世家的年轻人们相互恭维着。
尤里安轻瞥了一眼,对那些仪表堂堂的贵族们没认识几个,却发现那个女人他认识,
因为那正好是卡特琳娜的妹妹,负责杜克卡奥家族交际一应事宜的卡西奥佩娅。
今夜的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露肩礼裙,礼裙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脚上踩着一双水晶高跟儿,面带微笑背脊挺得笔直,让她看起来高挑而自信,
柔和的光芒投射到她的礼服上,让她那白皙赛雪的肌肤好似发散着盈盈光华,无形中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甚至是尤里安身边这些久经战阵的同僚们,也是一边说着有的没的,一边不时的将目光看过去,
对着她那幅眉眼弯弯,言语带笑的模样儿心猿意马。
不过这对见识过她无情的另一面的尤里安而言,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他托着一个玻璃杯轻轻的摇晃着,目光来回的扫视着宴会的每一个角落,希望寻找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可是最后却只能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坐在角落继续着发呆的事业。
他知道卡特琳娜也有参加这场宴会,就在宴会的一开始,她还伴着达克威尔出现在了宫殿的主台上,享受着无数热切的目光。
作为帝国当前最炙手可热的女将军,就在昨日她与他们向整个不朽堡垒几十万市民表演了什么叫作诺克萨斯式精锐巡游,
那缓缓前行的红黑色铁甲洪流,那凝于队伍上空久久不散的磅礴气势,让观礼授勋仪式的人们一度陷入了兴奋癫狂的失控边缘,
无数人呼喊着“诺克萨斯万胜”的口号,疯狂的冲击着组成护卫人墙的士兵,
若不是达克威尔大统领的适时出现,真不知道这数十万人的失控场面该如何收场。
但是不得不说,那样的场面是尤里安心中万分渴望的。
端坐于高头大马上,一身黑石覆身铁甲的卡特琳娜行走在队伍的最前端,手牵马缰,眼神肃穆,仪态端庄,将诺克萨斯军人与贵族的风范结合的完美无瑕,
不论是面对人群的谨持有度,还是面对大统领时的不卑不亢,都有着一股令人赞叹的魅力,不知不觉就成为了仪式的主角,就连大统领达克威尔也不能阻碍她的锋芒。
而这样盛大的仪式,尤里安却只能行走在队伍之中,遥遥的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是如何光彩照人,名动天下,
羡慕掺杂了些许的失落感,着实让他有些情绪失衡,以至于这一天多的时间他都有些神不守舍。
而看不到卡特琳娜的身影,他不由得心中更烦躁了。
只是,宴会是不会在意他这个“小人物”的心思如何的,
随着宴会的进程,作为大统领代表的凯伦达克威尔优雅的向卡西奥佩娅倾身行礼,然后在女人浅浅的轻笑之中,托着她的手臂步入了宴会的舞池之中。
就好像一个讯号一般,
天顶的灯光变得更加的柔和,随着轻柔的音乐响起,
一对儿又一对儿的贵族男女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携手挽臂进了舞池,
伴随着柔和的音乐,人影相拥,裙裾翻飞,让宴会的气氛在一瞬间热烈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恐怕没人能够无动于衷,
就连与尤里安一起的诺克萨斯战士们,也在几个老兵的带领下向一些女郎们发出了邀请,
然后三三两两离开了沙发角落,操着蹩脚的舞步加入到了舞池中去。
乃至于当尤里安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几个侍女站在一旁,掩嘴轻笑看着他的窘迫,
让他有些脸上挂不住。
只是若是让他也像那帮同僚一般寻一位女士跳舞,他心中又别扭异常,
不得已只能站起身告罪了一声,有些狼狈的离开了宴会的大厅,手中还捏着那支没有动过的酒杯。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不会饮酒的两人
沿着弯曲的廊道,觅了一处无人的露台,
远离了嘈杂与乐声,他绷紧的心才好像归入大海的游鱼一般,陡然放松了不少,
一缕清幽的夜风扑面而来,带走了几分燥热,
轻轻将酒杯放在一旁,半倚着露台的石栏,望着高悬于天边的姣姣明月,他不禁轻声自问道:
“这就是我一直追逐的么?”
回到不朽堡垒的日子不长,却让他见识到了许多从前从未见过的生活,也经历了许多他从前从未想过的事儿,
这曾经是他十分渴望的,
可是现在亲身经历一趟,却只让他感觉到说不出的别扭。
就好像...
他们是一个世界,而他,
是另一个。
夜晚,尤里安望着远方久久不语,他心中的茫然,就如同远处那闪烁的稀疏灯火一般,孤单而寂寥,
他从未这样茫然过,
这样的生活花团锦簇,交杂着权力与欲望,就如同这摆放在一旁的杯中酒一般,散发着令人沉醉的醇香,
可他,却始终不愿闭目仰头一饮而尽,然后转身融入身后的那片世界。
他很明白,那并不是他向往的,
他渴望的,始终是那曾经平静而简单的美好,是那因为一个笑容,一句喜欢的人的夸赞就高兴到想要满地打滚撒欢的感觉,
与卡特琳娜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充满着温馨与美好,但是却同样埋藏着危机与陷阱,
他真的很怕,
很怕继续走下去,在某一月某一天,他就会彻底忘掉一个人,忘掉与她的一切,也忘掉因为她而立下的誓言,
就此变成一个陌生的人。
“哒...哒...”
尤里安依旧在出神的望着远方,以至于他没有听到那轻磕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
一直到声音的主人停步站在了他的身后两步远的地方,他才陡然惊觉转身,
“奎...奎列塔女士!?怎么是您?”
看到来人,尤里安瞳孔微微一缩,
一身淡紫色的束身长裙,踩着一双高跟儿,披散着一头金色的长发的女人,不正是几日之前刚刚见过一面的奎列塔·瓦恩?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面对尤里安的愕然,奎列塔却没有回答,反而轻瞥了一眼放在一旁石栏上的酒杯,挑着眉问道:
“怎么,不请我喝一杯?”
在她的话下,尤里安不自觉的探手握住了酒杯,托在身前,
低头看着酒液在酒杯轻颤中荡漾出片片波纹涟漪,
尤里安沉默了一下,放弃了品尝一口的想法,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不会喝酒...”
“呵呵~”尤里安的回答,让奎列塔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轻笑,带着淡淡调笑的声音让尤里安的脸红了两分,不自觉的握紧了酒杯。
奎列塔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斜倚者石栏,偏着头调侃道:
“不学习一下么,在这里,不会喝酒怎么能行?”
奎列塔素手轻轻在空中画了个圈,尤里安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我觉得喝酒不好,而且...而且教导我的人告诉我的戒律其中一条就是不能饮酒,因为那会降低警惕心。”
沉默的想了想,尤里安如实回答道。
“是么...”
在尤里安说话的时候,奎列塔一双美眸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脸庞,那目光看的尤里安有些窘迫,说的话也不自觉的磕绊了起来,
女人却并没有嘲笑的意思,反而脸上闪过一抹追忆,轻晃着酒杯出神了起来。
良久,
奎列塔回过神来,迎着尤里安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将手中的酒杯与尤里安的碰了一下,一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然后单手撑着石栏,望着远方灯火稀疏有些感叹的说道:
“不会喝酒是好事,有一个人...他也一直学不会喝酒。”
“是...是德莱厄斯将军?”听着着奎列塔有些低沉的语气,尤里安想了想,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嗯。”
奎列塔轻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酒杯,摇摇头将它放到了一旁,有些自嘲的说道:“我们三个人,就他学不来喝酒。”
自顾自的伸了个懒腰,女人葱白的双臂扬起,紧致完美的曲线尽数展现在尤里安面前,看的他有些脸红,不自然的转过了头去,看向一旁。
这一幕又引得奎列塔轻笑几声,眼中多了几许温柔,道:
“不敢相信吧?声名赫赫的诺克萨斯之手,竟然不会喝酒,呵呵~!”
“是的...”尤里安照实说道:“我一直以为德莱厄斯将军是那种...豪放不羁的人。”
尤里安极尽委婉的措辞,奎列塔却依旧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不由得大笑出声,
笑声在幽寂的露台上响彻,随着夜风传递了很远、很远。
女人笑过之后解释到:“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是一个野蛮,凶恶,冷酷无情的男人,你会有这样的误解也没有错。”
轻瞥了尤里安一眼,奎列塔突然道:“你心中有很多疑惑是么?”
“是的...”面对奎列塔,尤里安心中不知为何会感到亲近,这种亲近不是男女之间的吸引,而是一种...小辈对长辈的敬重,这让他在面对奎列塔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实话实说。“您能为我解惑么?”
然而出乎尤里安意料的,奎列塔却回绝了他:“我可帮不了你。”
轻瞥了皱眉不语的尤里安一眼,奎列塔脸上多了几分亲切,探出食指在尤里安的额头轻点了一下,说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你心里的困惑除了你自己之外,没人能帮你。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曾经的他也有过和你一样的茫然。”
“诺克萨斯之手也会茫然么?”
“哈哈,他也是人,自然也会有困惑,有茫然,只是他始终没有背弃过自己而已。”
“没有背弃过自己么...?”尤里安轻轻喃喃了几遍,眼中多了几分光芒,冲着奎列塔深深一礼道:
“我明白了。女士,真心感谢您的帮助,但是我有个疑问,您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面对尤里安的疑问,奎列塔轻笑一声,道:
“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一种投资,毕竟...我们有相同的出身。”
“投资么..我明白了,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尤里安喃喃几声,不由得想起了铁刀,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女人道:
“虽然有些无礼,但是女士,我能拜托您一件事么?”
尤里安突然想起了答应过阿卡丽的事情,那一日若不是卡西奥佩娅的突然而至,他在结束任务之后便会想办法开口请求,但是现在,眼前有个最好的人选。
“巧了,我恰好也有一件事情要问你,那么...”
“就做个交换吧!”
奎列塔脸上露出了笑容,
寂静的露台,正是那风吹过的地方。
第五百五十四章 夜夜夜
安静的露台,远处是依旧闪烁的稀疏灯火,背后是隐约传来的悠扬曲声,而奎列塔的身影却已然离去,
可是夜晚的凉风,却带来了另一个人的讯息。
“哒哒...”
清风将一缕淡香送入了尤里安的鼻间,轻轻抽动了一下鼻头,尤里安转头看去,只见一袭倩影轻落在露台上,
大红色的贴身长裙,包裹着足袭的晶闪高跟儿,绝美的容颜,以及...
一道划过左眼的狰狞疤痕。
“卡特琳娜,你来了。”
看到来人,刚刚将心中的烦忧清扫些许的尤里安脸上露出的惊喜的笑容,轻声唤道。
但是卡特琳娜却没有开口,只是用一双幽幽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良久道:“我都看到了。”
“嗯?”卡特琳娜的话让尤里安有些不解,
看到了?看到什么了?
身子一跃而下,大红色的长裙飞舞,卡特琳娜的双脚稳稳的踩在了地上,整个人落在了尤里安的面前,不足一步之距,“你什么时候和那个女人关系这般熟识了?”
看着眼神中略微有些小小幽怨的人儿,尤里安突然反应过来她说的人是刚刚离去不久的奎列塔,
想起这个对他态度亲近的“长辈”,尤里安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许笑容,点了点头道:“就在刚刚,她...”
尤里安话没说完,身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白皙的手掌,如电如疾飞速的掠过了虚空,径直抓住了他衣衫的前襟,
在他略微放大的瞳孔中,一股巨力扯着他向面前的璧人靠近,而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适时的如同灵蛇一般揽到了他的后脖颈处,扯着他不自觉的微微躬身,
下一秒,他便再度体验到了曾经的感觉。
渴...
热...
软...
交杂的感觉让他咽下了没有说完的话,一双眼瞳由惊愕到温柔再到沉醉,只用了短短的一瞬间,他的世界便只能看得到那贴的极近的绝美面庞,
那细致的肌肤,那略带些许幽幽的眼神儿,让他心中升起淡淡的渴望————
渴望将眼前的人儿拥入怀中。
可是就在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深入体会这份感觉的时候,那糯软的唇儿却突兀的分离,让渴望化作了淡淡的遗憾之感,
微凉的风让他略微清醒了一些,而卡特琳娜却擒着他的衣领认真的说道:
“记住,在一个女人面前绝不能谈论另一个女人的事情,绝对不能!”
可是这是你先问的啊...?
看着卡特琳娜认真的双眸,尤里安心中不由得这般想着,
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鼻子却先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落在卡特琳娜带着两团酡红的脸颊上,不由得出声轻问道:
“你喝酒了?”
“嗯。”
尤里安的突然发问让卡特琳娜的眼神不由得一顿,避开了他的注视,松开了抓着他衣襟的手指,眼神不自觉的看向了一旁露台石栏上没有动过的酒杯,开口解释到:“一点点而已,交际必须的。”
“可是...”尤里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卡特琳娜开口打断了。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水囊么?”
卡特琳娜突兀的话语让尤里安微微一愣,不由自主的“嗯”了一声,
就见卡特琳娜声音有些飘忽的轻声道:“就是那时,我染上的酒瘾。”
“...”尤里安一下子没话说了,
他能听得出卡特琳娜话中的意思,通过联想也能大致猜测到些许,只是他聪明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露台上一下子沉寂了下来,两个人相顾无语,各怀心事。
不知过去了多久,卡特琳娜率先回过神来,看向尤里安笑了笑道:“不说那些了,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让我好找了一番。”
卡特琳娜在宴会初始露过面后,便应大统领的邀请入了后堂向他汇报了一下恕瑞玛的一应事宜,而出来之后宴会便已经到了尾声,
她本还想寻着尤里安与他跳舞放松一下,顺便扫清一些对两人恋情不看好的流言,但是找了一圈儿却没看到他的影子,又有些厌烦那些眼热上前邀请她跳舞的贵族,便独自出了宫殿大厅散心。若不是偶然间听到了奎列塔的大笑声,她也不会觅到尤里安的踪迹。
“呃...我没找到你,又不太会跳舞,所以就自己出来透透风。”
“是么?”
“嗯。”尤里安有点心虚,对于舞蹈他还是会一点的,更何况在德玛西亚的时候,他还曾和菲奥娜共舞了一曲,但是面对卡特琳娜他自然不能这么说,只能快速的岔开话题,意有所指的道:“我看到卡西奥佩娅和大统领的儿子,我听那些老兵们说,跳完舞之后就是...你妹妹她会不会也...”
尤里安说的含含混混,但是生在贵族家庭的卡特琳娜,哪里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不由得白了他一眼道:
“逢场作戏而已,卡西奥佩娅心里有数的,我的妹妹可不是那种随意放纵的人,就算他是大统领的儿子又如何,呵!”
卡特琳娜的声音中带着强烈的自信,不过她也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杜克卡奥家族传承数百年,在帝国内也经营了有几十代人。
在他们这一代,随着家主杜克卡奥入主帝国情报部门,卡特琳娜执掌恕瑞玛兵团,家族的权势已然到达了历史巅峰,
而达克威尔家族,却随着近两年来达克威尔身体的衰落,已然不再是那个高坐云端,俯看云起云落的无敌家族了。
虽然只要达克威尔在一天,达克威尔家族就依然是诺克萨斯贵族之首,但是他却也依旧无法再像从前那般压制国内各方势力了。
就卡特琳娜所知的情报,这一二年里,在帝国内就有无数权贵世家风谲云诡、暗中串联,窥伺着那尊王座,这种时候,刚刚入主帝国情报的杜克卡奥是所有有志之人眼中的“香饽饽”,
即使是达克威尔,也对杜克卡奥家倚仗有加,所以才会命自己的儿子凯伦·达克威尔对卡西奥佩娅做出亲善的姿态来,
这种时候,他达克威尔自然不可能做出威逼的事情来。
更何况自己的妹妹她自己知道,
虽然总是游走在贵族之间,一副交际花儿的模样,可实际上却是无比骄傲的一个人,帝国内千百万男儿极少有能入她眼的。
“倒是你...”弯起嘴角,一双幽深的眼眸仿佛看穿了尤里安的内心一般,“我可听出你话里有话了哦?”
“怎么回事呢?”卡特琳娜轻挑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些许玩味与调侃,这与昨日那威仪赫赫的女将军截然不同的语态神情让尤里安瞬间放松了下来
“没事...”尤里安干笑一声,目光越过了露台看向了远处的灯火稀稀,又再次回转落在了卡特琳娜的面庞,重复了一遍道:“真的没事。”
“哼。不说就算了。”
卡特琳娜突然探手抓住放在一旁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而后退后了两步,
纤细的鞋跟踏在地面上,发出了“哒哒”的脆响声,她的身影却在下一刻陡然发力,如同灵巧的燕子一般稳稳的落在了石栏上,
回头看着尤里安,卡特琳娜轻挑着纤眉说了一句“跟我来。”随后便纵身从露台上跃了出去。
第五百五十五章 只有两个人的高台
纵身一跃,卡特琳娜的身影消失在露台上,这个动作让尤里安不自觉的踏前一步,探手按在石栏上勾头追逐着她的背影,
却看到卡特琳娜的身影在短暂的下落之后,凌空划过一道虚影,弱不可察的灰芒一闪而逝,下一秒她身着大红礼裙的身姿已然出现在古堡石墙壁外一处小的凸起处,
此时正仰着头回望他,眼中露出淡淡的挑衅之色,
见到这一幕,尤里安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紧接着心底涌起了淡淡的笑意,
迎着徐徐的夜风,他不自觉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弧线,单脚一踏,整个人凭空拔地而起,
身影如同一只大鸟一般翻越了露台,
在黑夜中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落,向着卡特琳娜的位置逼近,
见到这一幕,卡特琳娜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轻轻一甩脑袋,目光轻扫远方,下一刻,整个人再度飞掠而出,在夜色下划过一道红色的影子,
而她的身后不远处,尤里安灰色的双瞳闪烁着熠熠光芒,脚下好似有无形壁障一般,让他急速下坠的身形顿在了半空,
紧接着,尤里安借着这片刻的迟滞,身影凌空划过一道折线,改变了方向,再度朝着卡特琳娜追去。
不朽堡垒的宫殿夜宴还在继续,大街小巷中,依旧还能看到巡逻的士兵与欢庆余韵未褪的人影,
而在没人注意到的夜空之下,如羽如林的高低石筑之中,却有两抹身影飞速的穿行掠过,惊不起半点波澜。
或许,只要地上的人们稍稍抬起头,就能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看到这两道身影,
可真实的结果却是抬起头的人们只能感觉到一股掠过发间的浅浅清风,以及一缕若有若无的馨香。
夜晚,仍在继续。
“不跑了?”半刻钟之后,不朽堡垒的边缘,几十丈高的石墙哨塔的尖顶,一处一米见方的小台上,尤里安看着蹲在地上按着心口喘着气的卡特琳娜,不由得说了一句,声音中还带着些许调笑。
尤里安的声音极轻且浅,因为就在他们的脚下的哨塔里,还有负责城防的诺克萨斯卫戍战士。
但是落在卡特琳娜耳中却依旧清晰无比,就连那话语间的调笑都被她听的一清二楚。
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看着如同花朵绽放一般扑散在小台上的大红色礼裙,气鼓鼓的站起身,将脚下踩着的高跟儿踢到一边,赤着脚一边探手胡乱的撕扯着礼裙的下摆,一边有些抱怨似的轻“哼”了一声说道:
“你占了点便宜而已,如果不是我穿着这身衣服,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你等我一会咱们再来比过!”
看着没了高跟鞋的衬托,矮了自己一头的女人兀自有些不甘心的模样儿,尤里安就不由得想笑。
两人以极快的速度穿行在夜幕之下,仅仅一刻钟的时间便从不朽堡垒中央宫殿跑到了不朽堡垒的边境城墙,
一刻钟的时间走这么长的一段路程,即使他稍稍借用了空间符文的力量都着实感觉到有些疲惫了,卡特琳娜又怎么会好受?
这不过是她不愿服输的逞强罢了。
尤里安没有戳破这一点,反而摆了摆手制止了她撕扯裙子的动作,开口道:“还是别了,我可没有力气再跑下去了。而且...”
目光落在红色礼裙上,尤里安轻声道:
“它很适合你。”
“是么?”他的话让卡特琳娜微微愣了一下,扯着裙角的手不自觉的卸去了力道,低着头看了一眼礼裙。
“恩,很漂亮。”
一声夸赞,让卡特琳娜心头微微一乱,手指又不自觉的攥紧了裙角,顺着他的目光一起打量起了裙子。
红色,是她头发的颜色,更是她最爱的颜色,
这件礼裙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件。
不论是柔和顺滑的触感,还是“纹丝合缝”的切合,亦或是完美展现的弧度,都让她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她一般只会在最重要的场合才会穿上它。
若不是不愿认输,她也不想用毁掉它来证明自己。
尤里安的一句话,给了她一个台阶,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很漂亮”。
这句话她曾在无数人口中听过,不论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赞美她的容貌还是渴求她的权势。
但是不论是谁,都没有尤里安这样好似有着神奇的魔力一样,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就让她心底漾起了暖流,整个人也像火烧一般不自然的燥热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喝醉了一般!
尤里安并不知晓这一瞬间掠过卡特琳娜心头的诸多思绪,
只是眼睛掠过她带着醉酒酡红的脸颊,对上那双好似水波流转一般的晶莹眼瞳,他仿佛也受到了莫名的感染,不自觉的抿起了嘴角。
“...”
在几十丈的高空,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迎着夜风吹拂。
脚下仅一墙之隔的哨塔里,隐约还有低低的声响传来,但是头顶的一对人儿,却已经自然而然的亲吻相拥,享受爱意潺潺。
此处无声胜有声!
风起,云过,月光暗淡。
时光流转,待到明月再次从云中探出头来时,一对人儿已经并肩坐在了小台的边缘,双脚探出石台垂在半空,望着远处灯火万家。
“你知道么?不朽堡垒我很熟悉,甚至我可以自信的说,除了亲手它的人,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地方了。”
轻踢着一对儿白生的小脚,望着远方如同巨兽一般匍匐在黑暗中的古堡,卡特琳娜突然开口道: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我都有亲自去过。”
“也包括这里?”
“那是自然。”
轻瞥了说话的尤里安一眼,卡特琳娜探出手来,轻轻按在了一旁的地面上。划过掌心的冷冰感觉并没有让她收手,反而勾起了她埋藏在心底的记忆,
那一段...艰苦却难忘的岁月。
“修行之道只在天赋与努力上,”
“我没没有泰隆那超然的刺客天赋,也不像你这般好运的能被世界符文青睐。所以只能用血与汗堆砌的努力来证明自己。”
卡特琳娜声音响彻在数十丈的高台上,平静的承认了自己的差距,也微微嘲讽了一下身边人的“好运。”
但是被嘲讽的尤里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察觉到了她话语间不经意流出的辛酸与苦涩,有些怜惜的握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了从掌心处传来的温暖,卡特琳娜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将故事告诉他的想法。
这些故事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外人只会称赞她的天赋与实力。
即使是父亲、妹妹或是泰隆,看到的也只有卡特琳娜平日的努力,
没有人知道她憋着一股劲儿,在无人的夜里爬高上低,拼命的锤炼着技法,钻研着刺杀之术,甚至为了让身体产生抗药性不惜使用毒药!
而这一切却只是因为不愿认输,不愿承认自己不如人。
她曾以为,这些回忆会一直封禁在她的记忆深处,直到白发苍苍垂暮老矣,阖上眼睛的那一天也不会为人知晓。
但是今天,面对尤里安,面对这个她爱的人,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将这些故事讲给他听。
深吸了一口气,迎着身边人儿的注视,卡特琳娜轻声开口,讲述起了那段,曾经的岁月————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第五百五十六章 乐意之至
“所以说那一次,其实我碰到你的那天,是你第一次正式的执行任务咯?”
相处的时光总是异常的珍贵。
寂静的高台上,两个人的身影轻轻的靠在一起,低浅的声音随着幽幽的夜风飘向远方,冬夜的寒冷也不能动摇这两颗渴望相互依偎的心。
这样的气氛,
不论是尤里安还是卡特琳娜,都十分的珍惜。
生在符文之地,两个战争年代的儿女即使是休假,也不意味着完全可以放松下来。
这一点不说尤里安,
卡特琳娜身为诺克萨斯将军,即使在乘上回返不朽堡垒的战舰前,便已经将大半的任务都交与副手与兵团参谋部门,却也不可能完全的不闻不问,
只单单她恕瑞玛兵团总指挥的身份,就不会有真真正正闲下来的那天————
除非恕瑞玛彻彻底底的并入帝国版图。
但是是人都知道,想要彻底征服那样一片庞大的区域,所耗费的时间将是以数百年乃至上千年来计算的,
要知道,即使是诺克萨斯帝国经年统治的区域,许多地方仍然会时不时传来叛乱的消息,需要帝国派兵去清剿。
所以她对每一次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光,她都很珍惜。
寂静的夜晚,她向尤里安讲述了许多埋藏在她心底,不为人知的故事,
而尤里安就一直静静的坐在一旁,
用仅有的,相连的手掌,传递淡淡的温暖。
“嗯”。
听到尤里安的发问,卡特琳娜的声音顿了一下,眼中露出了淡淡的回忆。
事实上,即使时间过去了五年,卡特琳娜已然身居高位,成为执掌数以十万计的战兵的将军,却也依旧无法忘记那次的任务。
那是她第一次外派执行任务,也同样是她第一次经历失败的痛楚。
那个叫德米特里厄斯的德玛西亚人,用一次报复性的突袭让她的父亲,她的上司,身为将军的杜克卡奥落入了危险,
那高傲离去的身影,留下了残破的营地遍地的血污,留下了父亲出离愤怒的眼神,也绞碎了她一切的尊严与高傲,
父亲对她失望至极甚至不惜动用刺客公会来期望将她这个“污点”抹杀,而她也因为出离的愤怒差一点死去。
那是她最危险的一次经历。
也正是那一次暗杀,那个无名的二流刺客趁着她精神恍惚的时候在她的眼睑上留下了一道无可恢复的疤痕,让她绝美的面庞上出现了瑕疵,
却也造就了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
往后的时间里,
每每当她陷入犹豫与挣扎时,她总会不自觉的轻轻探手抚着眼睑,感受着那道粗糙而狰狞的疤痕,
那个时候她总是会不知不觉的平静下来,然后恢复冷静的姿态做出最有利的决断。
那道疤痕是失败的鉴证,却也是她成长的印记。
当然,那也并非是记忆的全部————
最让她记忆犹新,甚至可以说感到幸运、庆幸的,还是身边这个男人,
这个为她洗衣缝补,哭着念着另一个名字,说着她有脚臭的男人,
尤里安。
无人的时候,卡特琳娜曾无数次的想过,这一切是否是命运的安排,
让她在人生的最低谷碰到了尤里安。
“呵呵。”不知想到了什么,卡特琳娜突然没来由的低低轻笑了两声,
然后在尤里安疑惑的目光中,轻声道:“那时候你还是一副很怯懦的模样,甚至我只是稍稍威吓了一下,你就哭鼻子了!”
卡特琳娜的话让尤里安脸红了一下,也是不自觉的忆起了当初,不由得反驳到:
“还说呢!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有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了我的吗!?”
“哼,我可是名门家的贵女,你做的那些事...那些事如果说出来能让你死一万次了!”
想起当初尤里安做下的一切,卡特琳娜感觉两颊好像火烧一般,尤里安也有些尴尬的沉默了下来。
如果只是一次,卡特琳娜或许可以用形势危急来说服自己,
但是...
那可是两次!!!
每每想起那两次的境遇,她就有些受不住的脸色臊红,同时心中也有一点点小小的甜蜜。
“或许,就是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无法忘记他了吧?”
作为名传千里的“帝国双姝”,卡特琳娜见识过无数的青年才俊,不论是风度翩翩学识渊博,还是技艺精湛、武力强盛。
可是却从没有一个人,像尤里安这样让人“记忆深刻。”
他就像一个野兽一样粗俗而不讲理——
看过自己的全部却半点羞愧也无,口中说着心里念着的一直是另一个名字:
锐雯。
这是她第一个记忆深刻的女孩的名字。
昏暗的烛灯下,他静静的讲述着和她在一起的故事。
她对他的好,他对她的暗恋,两人之间青梅竹马的一切一切,
都让她心烦意乱,甚至是不由自主的嫉妒。
她从没想过自己那令帝国无数男人渴望的躯体,竟似乎不及那女孩的万一,
这曾令她气愤的想要“杀人灭口”。
可是当她再次醒来,借着昏黄的烛灯,看着他一针一线缝补衣服时沉默而细心的模样,不知为何,那样的念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后,更是两次三番的出现在危难之际将她救下,用最直接的行动狠狠把她那封闭的心墙砸了个粉粉碎。
诺克萨斯人向来不信神与命运,比起符文之地其他各国,他们更相信自己的力量。
而卡特琳娜也是如此。
她从不相信命运,更不会为此而感恩。
但是遇到尤里安,是她这一生唯一,也是仅有的一次,想要真心、由衷的向命运道一声“谢谢”。
“谢谢。”
卡特琳娜轻望着一旁的尤里安,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该说谢谢的或许是我。”尤里安在微愣了一下之后,迎着卡特琳娜温柔如水的目光,仿佛明白了什么,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她爱他,他又何尝不知道她对他的爱呢?
因为知道,所以会更加的感激。
童话总是美好的,人们口中传颂的故事,也总是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可是事实却往往残酷而冷漠。
一句“来日方长”,便可道尽一切心酸。
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看待,形形色色指指点点的声音,身份地位的差距注定两人无法像其他情侣那样走在阳光之下,享受着周围目光的注视与祝福,
可是卡特琳娜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
她相信自己是一颗金子,总有一天会发光,
她相信未来的某一天他会遵从他的诺言,光明正大的走进杜克卡奥家的古堡,在众目之下牵起她的手,骄傲的向世人宣布,
为了那一天,她愿意等待。
为了她,他不愿意食言而肥。
夜晚虽冷,尤里安的心中却好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让他如同高塔一般拔地而起,在卡特琳娜诧异的目光中环顾四望,旋即出声道:
“你说你知晓这里的一切,那么,你可愿做我的导游,让我这个外乡人也领略一下帝国首都的风光呢?”
“一夜时间好像不够哦?”仰着头,看着如同高高山岳一般站立的尤里安,卡特琳娜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轻轻开口。
“那就十夜百夜,十年百年,一直到时间的终末,世界的尽头!”尤里安的回答没有半点的迟疑,探出一只手,目光凝视着卡特琳娜的双瞳,眼中写满了认真。
“那么...”卡特琳娜歪了歪头,假作犹豫了一下,看着尤里安悬在眼前一动不动的手,嘴角不自觉的勾勒出一抹弧线,大方的伸出手掌,将它交到了对面男人的掌心中,同时,口中许下了最真挚的誓言:
“乐意之至!”
第五百五十七章 送行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过了新年,就意味着一月的假期进入了倒计时,
一周之后,卡特琳娜先一步带着休养了许久的兵团乘上了前往恕瑞玛的战舰,尤里安亲自在东港口送她离开。
作为近日来帝国内风头最盛的女将军,卡特琳娜的送行仪式自然不会冷冷清清,
一大早东港码头便聚满了无数人,
除了卡西奥佩娅率领的一干杜克卡奥家族成员外,还有很多不朽堡垒各家各界的人士,以及许多闻讯赶来的市民。
在这样人多眼杂的场面下,两个人连单独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尤里安始终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上,看着卡特琳娜与军部来人交谈着各项事宜,还要抽出时间来向前来送行的各家贵族成员们一一致谢,
忙的真的是脚不沾地!
事实上,
一直到卡特琳娜登上战舰,她也只是勉强挤出了一些时间与尤里安无声的用眼神交流来道一句“珍重”,
而后战舰便带着无数人的欢呼与期盼,驶离了港口码头,
在不久的未来,它会载着他们一路穿过海峡河流,返回卑尔居恩,
返回那个战火纷飞的沙漠国度,开启她们的征战。
送走了卡特琳娜后,尤里安在不朽堡垒的日子也彻底回复了平静,
独自一人闲居一间小屋,闲来在不朽堡垒的街头小巷逛一逛,三两天去军部汇报一次近日情况,其他的时间大多都蜗居在房间里,默默的休养身体,冥思冥想。
事实上,这样的生活虽然只过了短短的不到一个月,尤里安就已经有些乏味了,
他常常站在屋顶上极目远眺,超乎常人的视力让他能看得见不朽堡垒的大半地区,看得到形形色色的人和每时每秒发生的事,这让他想起了当初第一次坐伊沙老爹的板车行走在特里威尔城大街时候的情景。
只是,相比起当初与锐雯在一起时,激动与好奇的模样,
现在的他却已经没有了那份兴奋,甚至连半点情绪也无。
于他而言,不朽堡垒与特里威尔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只不过是更大更繁华,人数更多一些罢了。
就在这样无所事事中,时针再度向前拨动了一下,达克威尔历七十六年早晨,尤里安的假期结束,
他也要像卡特琳娜,像所有诺克萨斯军人一般,乘坐上战舰去往艾欧尼亚。
比起为卡特琳娜送别时那吵嚷热闹的场面,
今天的场面就显得有些冷清,
但是依旧有两个让尤里安意外人出现。
“哼,如果不是姐姐的请求,我可不会专门来为你送行。”
看尤里安看着自己脸上有些惊讶的神色,站在一旁的卡西奥佩娅轻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一副傲娇的模样儿。
而她身旁站着的奎列塔,听到这话不由得轻笑了一下冲他点了点头道:“我正好有空,就来送送你。”
“夫人,您的亲自前来令我万分感激。”瞥了眼一旁卡西奥佩娅对他爱答不理的神情,尤里安单手抚胸郑重的躬身道。
“不用如此。”上前一小步,奎列塔抬手轻轻托起尤里安的手臂,一边为他整理衣衫前襟,一边面带微笑的开口道:“过不了多久,铁甲军也会启程前往艾欧尼亚,到时候我们可是在同一个战场战斗的战友呢,再说,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说完,看着齐整的衣衫奎列塔满意的点点头,冲尤里安轻轻眨了眨眼。
这一幕站在一旁的卡西奥佩娅看的清楚,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善。
虽然自己对这个乡下来的小子是百般看不上,但是不论怎么说,他也是自己姐姐的男友,
整理衣衫这样的动作或多或少都有些亲密的成分在里面,虽然看起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前辈对晚辈的亲切,
但是卡西奥佩娅还是不自觉的在心中嘀咕:
帮什么忙?
这小子和奎列塔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他们之间明明应该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呀??
奎列塔的眼神尤里安自然也看到了,更明白他话中所指的是什么。
事实上,那一天晚上在不朽堡垒宫殿的露台上,奎列塔向他问询了一件很机密的事情,
那件事情关系到他心底一段很不愿去回忆的记忆————
炼金炸弹。
那个由他亲自送到艾欧尼亚,又亲手送到锐雯手中的祖安炼金产物。
他曾以为那是导致锐雯离世的主因,所以曾深深的自责过,乃至于萌生了退伍的想法,
若不是卡特琳娜的缘故,或许现在的他依旧沉湎于痛苦的回忆中难以自拔。
面对奎列塔的问询,他本不想再多提起那事,
因为那不止是他的伤心事,更是诺克萨斯的绝对机密。
那种炸弹,那种威力,用到战场上绝对是一个大杀器,足以屠灭一城。
依照条例他应该将它尘封在记忆深处,一直到彻底遗忘为止,
但是在奎列塔有意无意的引导下,他还是隐晦的提了几嘴。
而奎列塔似乎也因此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以此承诺,会让德莱文好好“照看”他带来的那个女人,
在一年之内。
“夫人但有所请,尤里安必全力以赴!”
心照不宣的,尤里安没有对此没有半点表情,而是郑重的向她承诺,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奎列塔轻轻将鬓角垂下的金色长发撩到耳后,微笑的回了一句,看向港口码头,那随着一个又一个人登上了舰船,显得有些空荡的码头,开口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那边军务官已经在叫了,准备登船吧!”
“嗯。”尤里安转头看了眼在码头悬梯旁握着名单叫喊的一个士官,应了一声,探手摸了摸背在身上的包裹,又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匕首长剑,以及许多机巧的小玩意儿,
随后瞥了眼站在一边的卡西奥佩娅,举步向远处走去,排着队上了船,
旋即,大船在港口码头上一声声“武运长久”的祝福声中,鸣响了汽笛音声,战舰庞大的身躯缓缓离开了港口,驶向了大海远处。
“很有潜力的一个人,不是么?”
看着大船消失在茫茫海上,奎列塔突然开口,目光却看向了一旁的卡西奥佩娅。
只是她得到的,却是一声不屑轻哼,以及带着一众人转身离去的背影,
轻轻摇了摇头,奎列塔最后望了眼大海,转身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