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 等待的人
“嗖——”
“嗖嗖——”
十几个人影穿梭在山岭云雾之中,一步一二米,一跃飞过山涧悬崖,以极快的速度穿行着。
而他们的身后,数十个黑甲士兵吊在身后,不远不近。
穆兰看了一眼身边额头脸颊满是汗水的弟子,又回头看了看那些沉默的似乎不知疲惫的诺克萨斯士兵,咬了咬牙,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要拖住他们。不然...”
继续的激发体内能量对身体是一个大的负荷,更何况,还要在这样的情况下飞速的奔跑,翻山越岭。
虽然他身为剑圣,肉身精神超脱凡俗,可是那也只是他自己。他无法顾及所有的弟子。
这样的情况下,恐怕跑不出毒雾的范围,他们就要先一步倒在诺克萨斯人的追击上了。
一念既出,穆兰果断的大声冲身边的弟子喊道:
“纳法!你带着他们继续向前,不要停下。我解决了这些诺克萨斯人就去与你们汇合。”
“是!师父!”
穆兰脱离了队伍,转身横剑在身前,与逼近的诺克萨斯人战到了一起。
而另一面,在穆兰指定的弟子纳法的带领下,十几人的队伍继续向前。
队伍的实力又一次遭到了削弱。
那些弟子们眼中含泪,可是他们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怒与悲,继续向前。
山间云雾横绕,一山放过一山拦,前路犹不可知。
而此时的无极村内,
一片寂静与残破,
树木枯败,草木不生,萦绕在空气中,满是浓浓的墨绿色毒雾,大火越烧越旺,大半的村落在火焰中燃烧,
带着窒息的滚滚浓烟与毒雾一起冲上云端,好似恶龙在云中翻滚搅动。
尤里安坐在台阶上望着天空天空,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身旁除了呼啸的山风,与呼呼燃烧的火焰外,没有一丝声音。
少了呻吟,少了嘶吼,少了哀嚎,无极村似乎又回到了一如千百年来的宁静。
只是这份宁静的背后,却是无边的死寂。
“咔...嚓——轰——!”
一截木头被烧成焦炭,支撑不住房顶的重量,在尤里安面前不远处轰然倒塌,
巨大的声响让尤里安慢慢从出神中回神。
浅吸一口气,尤里安抬手望了望胳膊上绑着的刻度表,上面记录防护服空气含量的指针已经跌过了一半的位置。
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活动了几下腿脚,尤里安没有就此离开这片已经成了死域的村落,反而逆着洪流,向着村子中央行去。
沿路的景象,一点不拉的尽数落在尤里安的眼中,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满目痛苦狰狞的士兵与村民,目有不甘的剑客,还有满脸惊恐的孩童。
这一切就好似人间地狱一般呈现在他的面前,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或者能说些什么。
最后,他也只能扯着嘴角勉强挤出一句话来安慰自己:
“这是战争的代价,而我只不过是奉命执行。”
可是这样的话,就连蹒跚的孩童都不会相信。
近万人啊!
这可是近万条生命,而非是一万头牲畜,或是草木。
一日之前,他们还有各自的生活,梦想。
可是现在,他们却倒在满是疮痍的冰冷地面上,再无知觉。
那一双双眼睛,落在尤里安的眼中,也落在了他的心中,不论是狰狞的,还是痛苦的;不论是愤怒的,还是惊恐的。
他们都好似在控诉着造成这一切的罪人,
而这个罪人就是尤里安。
尤里安的手指死死的扣着长匕柄端,脸上古井无波,可是事实上现在的他,就连迈出步子,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除去军人,士兵的身份,尤里安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的前十二年,在农场中,过着和其他孩子别无二致的生活。
他的后八年,即使经历过战争,经历过血与火的厮杀。可是那些却没有一个会像今天这般,残酷而无情。
人命算什么,武力又算什么。
他的匕首即使再锋利,他的动作即使再灵活,一次也只能抹过一个人的脖颈,
可是,那个出自祖安的炼金产物,却一次性将一个数千人的大村落埋葬,让两千征战过沙场的士兵饮恨。
比起那些,我的刀刃,又算什么?
缓缓抽出匕首举在面前,刀刃闪烁着寒光,一层浅浅的血色笼罩在刃尖,透过那好似镜子一般的刃面,尤里安能清楚的看到,面罩后面,自己的双眼。
停住脚步,尤里安缓缓仰起头,望着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宝塔。
在那里面,有一个很强大的人。
很强大,甚至是十分强大。
强大到他的剑意释放开来,隔着近千米,尤里安都能感觉得到。
强大到,尤里安瞬间就明白了锐雯心中的绝望。
所以他来了。
没有像其他百人精英队的成员那般,按照命令追击撤离的无极剑客们。
他知道,他走不了。
他知道,作为毁灭了无极村,杀死了包括战友在内的近万人的他,走不了。
那道意念,就好像居住在天上的神灵那般,俯瞰着自己,同时,也在等待着自己。
脚步停驻片刻,重新。
“吱——”
宝塔的大门被推开,一阵无形的能量迎面而来,将无处不在的毒雾推拒在外。
尤里安的靴子踩上了宝塔一层的地板,木质的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环视其内,空旷的大殿,长燃的灯火,以及一条通往楼上的道路。
站在楼道口处,尤里安望着向上的楼梯,犹豫了一下,抬手将带了一路的面罩取下。而与面罩一同取下的,还有身上裹着的沉重的防护服。
没了那些东西的束缚,顿时为之一轻。
尤里安缓缓吸了一口气,一股淡淡的檀香吸入了口鼻之中,一股神清气爽的感觉顿时萦绕在心头。
就连体内萦绕的魔法能量,似乎也稍稍活跃了许多。
握了握手中的匕首,尤里安迈开步子踏上了楼梯。
“咚,”
“咚,”
“咚,”
“咚,”
靴子碰触楼梯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回荡,尤里安一路向上,一直到达了顶层。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一剑一诺
站在大门前,周围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光线提供些许光亮。
站在黑暗中,尤里安能清楚的感觉得到,大门之后,那强大的意念,就好似一双眼睛,隔着一堵大门,依旧在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内心。
缓缓推开大门,光线为之一亮。
宝塔顶层的大殿,与一层的大殿相比,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同样的巨大空间,同样的长燃灯火,唯一的区别也许只是大殿深处悬挂的壁画,以及在大殿中央的蒲团上闭目冥思的老人。
尤里安静静的看着那人,白发长须,看起来老态龙钟,与街边街角的老农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尤里安的感知之下,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蕴含在那副躯体之中的沛然能量,如渊如海。
而就在他的身前,一柄无鞘之剑横在两膝之上,长剑剑意冲天,令人心惊。
尤里安甚至怀疑,若无老人的遏止,也许下一秒,那爆发出来的能量就能将脚下的这座宝塔毁的四分五裂。
大殿内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尤里安静静的望着老人,而老人却好似全然未觉。
时间就在安静之中不断的流逝,烛火燃燃,檀香扑鼻。
在这样的环境下,尤里安的心在不知不觉间,也平静了下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尤里安微微出神之时,耳畔传来了苍老的声音。
“你与那些诺克萨斯人,不太一样。”
“嗯?”模糊的视线缓缓恢复焦距,尤里安的目光落在老人身上,半晌,缓缓将长匕横在了眼前,
“有什么不同?”
“同样是一身铁甲,同样是手持利器,同样是屠戮了无数艾欧尼亚人的凶手。”
此时的尤里安,好似和老友聊天一般,随意的坐在地上,面带微笑。
“你知道的,就在刚刚,我用炼金炸弹毁掉了这个村庄,杀死了几千人。而其中甚至还包括我们国家的士兵。”
“而这柄匕首,也杀死了很多很多人。”
尤里安知道眼前之人的厉害,不说那体内呼之欲出的能量,就是那柄长剑隐藏的剑意,都是尤里安眼下无法对抗的,
在老人面前,他就像一个没学会走路的孩童,这样的强弱对比甚至让他不自觉的想起了当初刚加入军队时面对泰隆时的感觉。
唯一的区别,只是这位老人比泰隆要更加强大。
老人缓缓睁开双目,一双眼睛平静的看着席地而坐的尤里安,许久才平静开口:“看起来,你对我并无半点畏惧?”
“是,”尤里安回答的很干脆,言语之间甚至还有一丝洒脱:“我不知道你的实力,但是我知道我的实力。”
“你可以在千米之外就将我锁定,可是你却没有立即杀了我这个凶手。反正,我不论怎样都逃不掉,那么我即使害怕、惊慌又有什么意义呢!”
尤里安的话语让老人沉默,
“你不怕死?”
“怕。”
尤里安向后仰着头,撑着双臂望着天顶。不知怎么的,就在刚刚,他爱上了这个动作。
而这里的天顶上绘满了壁画,每一幅都好似在讲述一个故事,尤里安看的津津有味,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回答。
“今儿是三月初,再过几日就是我二十岁的生辰。我才二十岁,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经历,还有很多的风景没有看过,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我回去,我又怎么会不怕呢?”
“不过...虽然你比我强,但是如果你想对我动手,我是不会引颈受戮的。”尤里安继续看着天顶,
那些壁画好像在述说一个故事,而那个故事的主人...
也许是无极剑派的创派祖师吧?尤里安瞥了一眼老人,心想。
“是么?那你知道,今日因你而死的人,有的比你年岁大,有的比你小,甚至还有些,只是童稚孩童,可是却被你,被诺克萨斯人杀死,如同敝履一般弃置在路边?”
“知道...”尤里安沉默了,
今日的一切,虽然并非出自他的本意,可是真正动手的,却是他。
他可以用诸如“如果不是我,帝国也会换其他人来执行这个计划。”又或者“这就是战争弱势一方的代价。”之类的话来安慰自己,可是一条一条生命的消逝,却是无法被掩盖的。
他只能半开玩笑半自嘲的说道:“如果我说这一切并非是我所愿意的,又或者这么说,如果你的弟子不下山阻挠帝**队的进程,那么也不会造成今日的后果这一类的话,你会不会立刻就杀了我?”
“...”老人沉默着,大殿内也似乎随着他的沉默而变得压抑了起来。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滞了,尤里安望着沉默的老人,静静的等待着。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要发笑————
现在的自己,好像街头闹市待宰的牲畜一样,任由刀柄架在脖颈上,只能选择挣扎一下然后被宰杀,又或者乞求哀叫之后依旧被宰杀。
“不过对于我来说,只有一种选择。”
他默默的握住了刃柄。
时间过去了许久,老人握住了剑柄,长剑一声轻吟响起,尤里安的心中也陡然绷紧。
“要来了么?”
“...”
尤里安已经感觉到了那呼之欲出的压力,被迫激荡起魔法能量来做缓解,可是甲胄下贴身的衣服还是瞬间汗湿了一片。
老人探手轻轻抚摸着剑刃,好似爱妩着情人一般,半晌,他轻轻摇头,抬头直视着尤里安破碎的双瞳,许久,目光落在了尤里安紧握的匕首之上,出声道:“或许,你更适合用剑。”
“...”尤里安沉默不语,这没头没尾的话让他摸不清头脑,只是他的心弦在不断的绷紧,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一滴汗水从脸颊处滑落,带着一丝瘙痒,可是此时的尤里安完全感觉不到。
他已经动用了全部能用的力量,滚滚洪流在体内翻腾。
自从突破了生死关后,他的实力每一天都在变化,都在进步。身体在变得轻盈,魔力在不断的壮大,精神在不断的拔高。
他已经隐隐触碰到了下一个关隘。
尤里安自信,也许要不了几年,自己就能突破神念关,将自己的实力提升到更强大的地步。
可是,即使是那样的实力,面对眼前之人,恐怕也没有半点胜率吧?
这就是现实。
这就是有无极之名号的剑圣给予尤里安的压力。
就在这时,老人开口了:“一剑。”
“若你不死,我便不取你性命。”
听到这句话,尤里安的眼睛陡然瞪大。
第三百三十五章 预言/诅咒
“你不杀我?”
尤里安有些惊愕,甚至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
“即使我杀了这么多人?”
老人静坐沉默,许久,在尤里安的目光下轻轻将剑刃竖起呈放在面前,
“我身为无极剑派第三十三代继承剑圣名号的人,自四十一岁从师父手中承继无极剑圣之名,距今已有三十余载。
“三十年中,与师弟二人矜矜业业,未有一日敢忘记历任祖师教导,未有一日敢忘记心中之梦想。”
“如今七十有六,遭逢大变,乡土燃起战火,门派遭逢大难。”
“我这样的老朽之躯,注定要被淹没在变革的浪潮之中。”
“未来,是属于新一代的。”
“我相信易那个孩子,会带着无极剑派,找到新的道路。”
“一条...更伟大的路。”
“而我,能在人生的末年,为他尽最后的一分余热,已经不悔余生。”
“未来的事情,就全交给他了。”
“而你,若能不死,未来有一天,他自会登门拜访。”
“天地有灵,”
“为善者自有天佑,为恶者终食恶果。”
“正义会迟到,但是不会缺席。”
“这算是诅咒,或是预言么?”听到老人的话尤里安先是沉默半晌,而后微微一笑,从地上站起,握紧了匕首,高高昂起头颅:“那我等着他来!”
“只是到那时,只怕今时不同往日!”
“来吧!”
灰色的气息在双瞳之中翻腾,一道道裂纹交织,将眼瞳撕裂,尤里安的身上被巨大的魔法能量笼罩,血红色的战甲披上了一层灰色的雾衣,
周身的空气变得模糊,在靠近灰雾的周围,甚至能隐约看到一些破碎的裂纹不断的产生再消失。
这一瞬间,他已经调动了身体内的全部能量,这一刻,他心中充满了自信。
“一剑...纵使你是天人合一超脱凡俗的剑圣,我也不会有半点的惧怕。”
魔力激荡,引动气流变幻,在大殿内吹拂,引得墙壁上一排排灯火左右晃荡。
可是当老人站起身来之后,灯火却再次恢复平静,笔直的向上燃烧。
见此情景,尤里安眼神一凝。
他能感觉的到,那无一股无形的气势封锁了他的身体,自己就好似置身于耀眼阳光下,无所遁形。
他能感觉得到,在那股不见不闻却真实存在的气势的压迫下,他仿佛是站在海岸边礁石上的渔夫,
而眼前的,是即将迎面扑下的攀天巨浪。
一滴汗珠从额角滚落,
老人就那样站在原地,静静的提着剑,可是尤里安却抑制不住汗水的滑落,
这对他而言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因为这意味着,他,一个突破了生死关隘的人,竟然用尽了全力也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带来的后果是连锁性的,
滚落的汗水,就像悬在头顶,即将被火烧断绳线的铡刀,你动弹不得,却又不得不面对那份等待的煎熬。
汗水滚落至下颌处,越积越多,一滴肉眼可见的汗珠儿不断的凝结,随着他的呼吸与身体的起伏,微微颤抖的打着旋儿。
“滴答...”
汗珠从下颌滴落,脱离了身体的束缚,朝着地面落去。
两人相视而立,距离不过五米,尤里安紧紧的盯着老人的双眼,老人也静静的望着他。
没有人注意到汗珠坠落。
可是当汗珠落在地上的一瞬,那轻之又轻的“啪嗒”声,却好似是开战的讯号。
在这一瞬间,尤里安动了。
“被动的等待意味着失去主动,身为一位刺客即使是死,也不能将战斗的主动权交由敌人。”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尤里安想起了泰隆教导他的一句话,
这句话,曾经的他不太理解,
在那时的他看来,即使失去了先机,只要凭借着足够的敏捷与反应,也能在进攻及身的前一秒两级反转。
可是在这一刻,他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认知。
刺客,是什么样的职业。
尤里安曾经分别问过泰隆和卡特琳娜这个问题。
泰隆没有回答,可是卡特琳娜却告诉了他一句话,
“这是一个,不胜利就会死的职业。”
不胜利,就会死。
看起来简简单单,甚至是有些多余的废话。
可是却实实在在的说明了,刺客的定位。
深入敌后,陷入重围,一击必杀,而后远遁。
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一次的战斗,也许都是你生命中最后的绝响。
每一次的战斗,也许都昭示着你的死亡。
不胜利,就会死。
反过来的意思就是,不抱着必死的心,就不会胜利。
在这一刻,尤里安心中得到了明悟。
在这一刻,他回忆起了曾经面对巨龙伊瓦的那一击。
遮天蔽日的庞大龙躯傲立当空。巨大的双翼展开连日月也失去了颜色。
与巨龙相比,尤里安渺小的好似一只蚂蚁。
不论是体型,还是实力。
而这一刻,面对眼前有剑圣名号的强大敌人,尤里安仿佛回到了那天,
敌人如此强大,而他如此渺小。
唯一不同的,也许只是那时他为的是那个叫希瓦娜的女孩,而如今,他为了让自己活命。
但是二者又没什么不同,
每一个对手,都是他必须全神贯注,拼尽全力,甚至是抱着必死的心,才能搏得一线生机的对手,敌人。
就是此时。
长匕前刺,
尤里安的双眼瞪的浑圆,泾渭分明的眼瞳之中,满溢的灰色气流在这一刻,好似凝固了一般,
而这一刻,体内的魔法能量尽数爆发出来,眼中的世界在这一瞬间真的好似凝固了一般,
而尤里安,与他的匕首,就是切割这片世界的光芒。
征袍飒飒,身影如电,气势如虹。
这一刺融汇了尤里安的求胜的信念,求生的**,未尽的不甘;
这一刺,融汇了他八年来所见,所学,所思,所感。
不论是新兵营教导的技艺,又或是泰隆的一对一训练;不论是嘉文皇子天崩地裂的气势,还是诞生于劳伦特心眼剑中的空破斩。
所有的一切,尽在这一刺。
这一刺,他忘却了生死,
一刺既出,再无退路。
【第三百三十六章一剑,一刃】
犹如黑夜中的一道惊虹,犹如青天下的一束骄阳,
长匕打破寂静,划破桎梏,这一瞬间,
人动,风动,灯火摇曳。
匕首上扬起的灰色光芒好似死神的镰刀,直取中宫。
在这样的情况下,老人,又或者说是伊法剑圣,
面对尤里安“平平无奇”的一剑,眼中划过一抹赞赏,
衣袍在长匕带起的劲风下猎猎作响,好似旌旗一般鼓起,人却如同立于****中的顽石那般,岿然不动。
在长匕距离身体不足一尺长的位置,持剑的手臂微微扬起,
一抹寒芒划过眼帘,点亮了世界,在尤里安的瞳孔中,不断的放大,放大,再放大。
在这样的情况下,尤里安只觉得身体好似陷入了无边的泥泞中,
他拼命的想要用力,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
可是在他的目光中,那不足一寸的距离,却好似一道天壑。
精神提到了最高,魔法能量催发到了极致,
可是原本打破的世界,在这一瞬,却好似再度冻结了一般。
“哧——”
剑刃距离衣袍仅有一指之遥,强烈的劲气从匕首的尖端迸发,吹得布帛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可是,这就是他的极限了。
在尤里安的眼中,伊法剑圣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持剑点在了匕首的刃端,将其拦阻,
而后,在他明亮到刺目的灰色双瞳的注视下,那柄剑好似慢放的连环画一般缓缓的,一点一点的靠近他的身体,
一直到,铁甲与冰冷的剑锋间,几乎看不到距离。
“啊——!!!”尤里安双目爆睁,目眦欲裂。
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锐雯曾经面对过的状况。
那种看着剑刃不断的逼近自己,最后刺入匈膛的折磨,足以让一名强大的战士内心崩溃。
在这一瞬间,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锐雯那落寞的眼神,那带着失意,痛苦的神情,好似一盅慢性毒药,渗入了他的身体,慢慢的撕咬他的心灵。
事实上,他的身体并没有被束缚,他的匕首依然在不断的朝着伊法的匈膛刺去,
可是...
快...
太快了...
是伊法的剑太快了。
对于速度,尤里安有那么一些“自信”。多年的军旅生涯中,他不是没见过快剑快刀。
不论是劳伦特家族心眼剑,还是泰隆的拳刃突袭,他都亲自体会过。
可是他们的锋刃,与伊法的剑术相比,却能直观的感受到不同之处。
面对伊法剑圣,尤里安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这种无力,是他当初直面泰隆选择挑战时也不曾经历的。
那种剑术,好似云雾一般变化无常,难以觅其踪影,一剑刺出却又如电如风,如光如影。
静若微风拂柳,动若雷霆万钧。
差距这么大么?
这就是名为剑圣的人的真正实力么?
尤里安的心,好似一颗凌空坠落的大石,跌向深渊谷底。
这一剑,在摧毁肉身的同时,更在摧残他的心灵。
甚至让忘却生死的他,重新找到了空具的感觉。
“呼...”
“呼...”
“呼...”
在这一刻,世界安静了。安静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尤里安能够清楚的听到心脏的跳动,能听到血液在体内流动发出的滚滚咆哮,能听到一呼一吸间,空气的律动。
在这样的安静里,他没有武器,没有甲衣。就好像一个婴儿那般,
除了他与他的空具之外,
别无他物。
空具在心头蔓延、滋长,那种无力的感觉就好似清理不完的杂草一般,恣意生长。
“真的...是神乎其神的一剑啊...”
这一刻,尤里安的眼前只有那不断放大的剑影,那剑影之下,他的眼前好似出现了幻觉。
他好像回到了几日前的那个下午,锐雯站在他的面前,两人贴的很近、很近。
近到他在神情恍惚之间仿佛再次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那带着一丝香甜的气息,是他多年来梦里的唯一。
他想要开口,想要扯起微笑,向她打招呼。
可是锐雯却在下一秒抬起双手扣住了他的肩膀,面带喘息与激动的冲他大声叫喊:
“跑,不要犹豫!”
...
“跑?”为什么要跑?
混混沌沌,朦朦胧胧,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可是他的心里却本能的要听从她的话,他的身体也在瞬间做出了逃跑的姿态。
跑...
没错的,跑!
只要跑了,就可以活。
白发掩映下的脸庞好似在希冀着,期许着,
在那样的神情下,他的心里一片满足,
可是当尤里安即将转身的那一刹,他却在无意间瞥到了锐雯的双瞳。
充满了失意,充满了落寞,充满了不甘,充满了茫然。
那一瞬间,他的身体陡然顿在了原地。
“嗯?”而在尤里安无法看见的世界里,伊法原本平静的瞳孔中瞬间露出了一丝光亮,脸上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最终化为一道无声的叹息。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尤里安突然从混沌中惊醒过来,记忆如同映像画一般不断的在眼前流转,那一句句对白,那一幕幕记忆在这一瞬间重新涌入脑海。
“你不是他的对手。”锐雯的脸上满是失意。
“我真的不敢相信。”尤里安的心头涌起失望。
最后,这一幕又一幕沦为黑暗,锐雯的影子在眼前逐渐暗淡。
他的脑中只徘徊着一句话
“我一定会让你变回原先的那个你的!”
一瞬间,他的眼前再度恢复光亮。
他看到了神色复杂的伊法,他看到了缓缓刺破甲衣的长剑,他看到了墙壁上摇曳的灯火,他看到了灯火中,
自己的心。
“咔嚓。”
一瞬间,在他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那么轻,却那么清晰。
仿佛玻璃掉落地面四分五裂了一般,
在这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的精神在不断的拔高,
在那股爆炸式增长的精神下,他能感知到风的流动,剑刃的冰寒,光的折射,影的摇动。
世界从这一刻起,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在这一刻,他的手掌重新感觉到了魔法能量的涌动,与匕首的锋锐。
于是他理所应当的将匕首向前一送。
匕首轻松的跨越了之前如同天壑一般的距离,带着一抹血花,刺破了布帛,没入了伊法的身体。
而同一时间,他的身体也感觉到了剑刃刺入的凉意。
只是区别是,一个是匈膛,一个是...
心脏。
【第三百三十七章长剑‘灵风’】
“为...为什么...!”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尤里安望着伊法,老人的嘴角,一抹鲜血缓缓淌下,而那股庞大的气势,也在他的感知中以极快的速度衰弱下去。
一抹湿润浸湿了他的指缝,带着些许黏腻。
通过锋刃尖端传来的触感,尤里安能清楚的感觉到匕首刺入心脏的微微阻隔。那种感觉,在他不短的军伍生涯中,发生过无数次。
每一次都代表着一条生命的陨落,同样的,那顺着刀刃缓缓流淌到手指缝隙间的温热液体,是什么似乎也无需多言。
只是此时的尤里安却并没有半点胜利之后的兴奋与畅爽,破碎的双瞳中尽是迷茫。
而就在这时,冰冷的刺破了铁甲的长剑,在紧贴着尤里安胸膛肌肤的位置,缓缓滑落,
带着淡淡的刺痛,尤里安能感觉得到,长剑上寒冷的气息,就在距离心口不足四分之一寸处。
“我...我胜了?”
随着力气的衰弱,长剑逐渐失去了力量,不断向下,擦着他的胸口斜斜的划下,那由黑石钢打造的铁甲好似一片薄纸一般被轻易的切割成两段,露出了铁甲下染得鲜红的衬衫,以及翻卷着不断涌出血液的胸膛。
是的,看样子是尤里安取得了胜利,
他的匕首直直的没入了伊法的心脏,可是老人的剑刃,却只是斜着在他胸前留下了一道自胸口向下,一路划至大腿处的伤口。
这样的伤口对于普通人而言,也许是需要立刻包扎才能得救的,
但是对于尤里安,对于现在的他,只是需要花费些经历处理的“小伤”。
比起那刺入的心脏的贯穿伤而言。
只是尤里安的心中,没有半分侥幸得胜的喜悦,望着眼前老人脸上那不明意味的微笑表情,他欲言又止。
“铮——”
滑落的长剑失去了控制,剑尖垂落向下刺入了地板之中,剑刃上一道淡绿色的荧光一闪而逝,
随后,尤里安脚下的地板就传来了巨大的震动。
“轰————”
地板剧烈的震荡起来,在寂静的大殿之中异常的刺耳,没有刻意的去感知,可是以现如今的精神力而言,尤里安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柄剑内蕴含的能量,在没入地板的瞬间失去控制的爆发了出来,
一路向下,贯穿了整座宝塔的全部天顶与地板,一直到灌入地下,才缓缓停止。
这样强大的一击,若是刺在了我的胸口,也许不需要如何动作,就会将我瞬间炸成一摊血沫吧?
所以...
“为什么?”尤里安再度开口,轻声问出心中的迷茫。
然而他的疑惑注定没有得到答案。
就在他直挺的注视下,老人的躯体耗尽了最后一分能量,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现在的他,与街角路边的老农再无半点区别,
甚至比起他们来,伊法要更加的苍老,更加的脆弱。
若是此时有第三个人到来,也许他怎么都不会将此时衰弱的老头与无极剑圣伊法放到一起。
只是老人终究是死了,
留给尤里安的只有无人回答的问题,以及刻印在脑海之中不明意味的微笑。
“嚓——”在重力的作用下,老人的身体缓缓向后,带着鲜血的刀刃缓缓从心脏处拔出,
浸染了鲜血的刀刃,落在尤里安的瞳孔中,似乎更加的鲜艳,更加的刺眼,甚至是...
刺心。
就在这震荡不休的宝塔顶层的大殿中,尤里安保持着前刺的姿势一动不动,伊法的身体已经缓缓滑落到地面,
那从心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很快便淌了一滩,在震动的地面上泛起一丝波纹。
可是尤里安却好似一个木头人一般,双眼出神的看着前方。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地面的震荡犹未停止,甚至在不断的震动中,这座足足有千年历史的高塔,有崩解的趋势。
墙壁上的灯火乱晃,照的人影憧憧,
天顶之上,壁画出现道道裂纹,不断的有碎石碎屑掉落,敲打着尤里安的衣甲头盔,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震动变得大了起来,
地板在疯狂的摇晃,天顶上掉落的石屑越来越大,
就在尤里安的脚边,一块半人大的石块砸落,扬起片片灰尘。
一直到这时,尤里安才缓缓从出神中醒来。
模糊的眼睛渐渐恢复了清晰,乱象映入眼帘。
地板上杂乱不堪,灰尘石块血液混合在一起,
天顶上的大石不断的掉落。而尤里安自己,胸口处的伤口不断的有血溢出,沿着裙甲裤脚兜了一大滩,最终汇聚在脚下。
而他也感觉到了持续的嗜血带来的微弱眩晕感。
可是这些都不是当下最严重的事情。
因为震荡的缘故,宝塔的外墙上布满了裂纹,天顶上破开了数个口子,笼罩在无极村头顶天空的炼金毒雾向大殿内渗入,
墙壁上的灯火在毒雾中熄灭,大殿内缓缓的陷入黑暗。
尤里安望着血泊中彻底绝了生息的老人,挥手将头顶掉落的一块大石推开,另一只手缓缓抚上了胸口,沿着长剑留下的伤口一路向下,直至大腿处。
伤口并不深,甚至没有伤害到身体内的任何脏器,就好似精准的手术刀一般,沿着尤里安的躯干切割着他的肌肤。
“只是这一剑...却是切在我的心里了啊!”缓缓摸了一个来回,尤里安的手指又重新抚上了胸口————剑痕的起始处。
抬头看了看左右逐渐崩坏,甚至开始倾斜的大殿,尤里安知道,这里已经不能再停留了,
不论伊法究竟是为何选择赴死,而非是将长剑刺入他的胸膛。
“我都欠你一条性命。”
尤里安轻声呢喃着。
这一条命,我会还给你的!
缓缓握紧了拳头,尤里安再度调度了魔法能量,在体外形成了一道浅浅的保护层,隔绝了致命的毒雾。
而后,转身朝着大殿的窗户处走去。
只是刚刚推开窗户,他的脚步又顿住了。
就在他站立的位置处,那柄长剑直直的插入了地板,此时剑身正随着宝塔的震动而轻轻摇晃,发出“嗡嗡”的声音。
“或许,你更适合用剑。”
不知为何,在这一刹那,尤里安突然想起了老人的那句话,
心中犹豫了一下,转身拔起了长剑,将它连同剑鞘一起背负在身后,望着剑刃末端铭刻的飞扬小字
尤里安纵身一跃,从高塔上跳下。
长剑——
“灵风”。
————————作者语————————
就在今天早上,手机助手推送了信息“你有新的消息”。鉴于最近网站整改屏蔽比较严重,我以为是我的书被屏蔽了许多章没解之后,被直接封了...可是我转头一想,我连签约都没签,写了三百章只有一个一触即分的kiss,这样应该没事吧。
只是点开之后却有些不知所措。
写了86w字,等来了一个签约的许可。
可是我却没有很高兴,反而很迷茫,就像今天的尤里安一样。
回想起10w字的时候,我第一次申请签约,那会儿正赶上年末,所以等了快15天才等到一个无法签约。
那会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想了许多的原因,比如没有金手指,比如开篇主角分量不够呀,比如没有很吸引人的前三章。也问了网上一些朋友,指出了许多的问题。我心里有数,节奏不够好,剧情起伏不够,写作状态也是忽好忽差。所以一直到15,被拒绝我也逐渐的平静了。
会等到的。
只是没想到是85w字,这个我已经完全不再报希望的字数。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这本书,也不知道我的第一章与我的第三百三十七章相比究竟有什么进步。
只是我现在心里很乱,就像我第一次看到申请被拒的那天一样。
以我这种地位,也许这么说有些偏颇,但是我真的觉得,写书是一个很孤独的旅程。我在不断的想变好、被外物外事分心、被自己的懒散折磨、被无灵感打击中不断的向前。
我知道书有许多的不足,这些不足也让许多朋友来了又走,曾经每天睡觉前看推荐票数量是我最高兴的事情,从最初的三五张,到四月底最高的四十七张,那时候我觉得很满足。
可是经过了一个五月,许多的事情下,票票回到了.asxs.,那几天我真的很难受。
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的。
有时候我会没事干翻翻前面的章节,觉得某些章节写的对比现在,真的是好很多,但是我却迟迟找不到那时候的状态,即使那个章节的剧情也许并不如何出彩。但是自己读来却会有一些满足的喜悦。
所以我现在真的,真的,真的很迷茫。
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写作状态,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回最初写时的那一分快乐,不知道我心中想了很多年的写作梦想,能不能实现,不知道未来的我会在何方。
这本书其实写到现在,没有大纲。所有的东西,都在我的脑子里,也许昨天想到的不错的剧情,睡一晚上就忘记了,也许我今天的心情心绪稍微变化一些,写出来的文字就产生了变化。
但是我真的很爱这本书。
它不仅是我为了磨砺自己的工具,又或者是实现自我的道路。它更是我这么多年,从我小学那时从我妈妈手机移动端里翻到第一本小说开始,对各种无法经历到的人生,对各种玄之又玄的世界,对无法被填满的那颗敏感的心的憧憬。
所以我现在不知道,现在是坚持继续写完不签约,还是签约了抛弃其他站点的书友,又或是真的彻底从长眠不起的梦中醒来,寻找一段新的人生。
希望能有朋友看见这段文字,希望有朋友能给个建议,不论是好是坏。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剑,一刃
犹如黑夜中的一道惊虹,犹如青天下的一束骄阳,
长匕打破寂静,划破桎梏,这一瞬间,
人动,风动,灯火摇曳。
匕首上扬起的灰色光芒好似死神的镰刀,直取中宫。
在这样的情况下,老人,又或者说是伊法剑圣,
面对尤里安“平平无奇”的一剑,眼中划过一抹赞赏,
衣袍在长匕带起的劲风下猎猎作响,好似旌旗一般鼓起,人却如同立于****中的顽石那般,岿然不动。
在长匕距离身体不足一尺长的位置,持剑的手臂微微扬起,
一抹寒芒划过眼帘,点亮了世界,在尤里安的瞳孔中,不断的放大,放大,再放大。
在这样的情况下,尤里安只觉得身体好似陷入了无边的泥泞中,
他拼命的想要用力,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
可是在他的目光中,那不足一寸的距离,却好似一道天壑。
精神提到了最高,魔法能量催发到了极致,
可是原本打破的世界,在这一瞬,却好似再度冻结了一般。
“哧——”
剑刃距离衣袍仅有一指之遥,强烈的劲气从匕首的尖端迸发,吹得布帛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可是,这就是他的极限了。
在尤里安的眼中,伊法剑圣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持剑点在了匕首的刃端,将其拦阻,
而后,在他明亮到刺目的灰色双瞳的注视下,那柄剑好似慢放的连环画一般缓缓的,一点一点的靠近他的身体,
一直到,铁甲与冰冷的剑锋间,几乎看不到距离。
“啊——!!!”尤里安双目爆睁,目眦欲裂。
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锐雯曾经面对过的状况。
那种看着剑刃不断的逼近自己,最后刺入匈膛的折磨,足以让一名强大的战士内心崩溃。
在这一瞬间,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锐雯那落寞的眼神,那带着失意,痛苦的神情,好似一盅慢性毒药,渗入了他的身体,慢慢的撕咬他的心灵。
事实上,他的身体并没有被束缚,他的匕首依然在不断的朝着伊法的匈膛刺去,
可是...
快...
太快了...
是伊法的剑太快了。
对于速度,尤里安有那么一些“自信”。多年的军旅生涯中,他不是没见过快剑快刀。
不论是劳伦特家族心眼剑,还是泰隆的拳刃突袭,他都亲自体会过。
可是他们的锋刃,与伊法的剑术相比,却能直观的感受到不同之处。
面对伊法剑圣,尤里安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这种无力,是他当初直面泰隆选择挑战时也不曾经历的。
那种剑术,好似云雾一般变化无常,难以觅其踪影,一剑刺出却又如电如风,如光如影。
静若微风拂柳,动若雷霆万钧。
差距这么大么?
这就是名为剑圣的人的真正实力么?
尤里安的心,好似一颗凌空坠落的大石,跌向深渊谷底。
这一剑,在摧毁肉身的同时,更在摧残他的心灵。
甚至让忘却生死的他,重新找到了空具的感觉。
“呼...”
“呼...”
“呼...”
在这一刻,世界安静了。安静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尤里安能够清楚的听到心脏的跳动,能听到血液在体内流动发出的滚滚咆哮,能听到一呼一吸间,空气的律动。
在这样的安静里,他没有武器,没有甲衣。就好像一个婴儿那般,
除了他与他的空具之外,
别无他物。
空具在心头蔓延、滋长,那种无力的感觉就好似清理不完的杂草一般,恣意生长。
“真的...是神乎其神的一剑啊...”
这一刻,尤里安的眼前只有那不断放大的剑影,那剑影之下,他的眼前好似出现了幻觉。
他好像回到了几日前的那个下午,锐雯站在他的面前,两人贴的很近、很近。
近到他在神情恍惚之间仿佛再次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那带着一丝香甜的气息,是他多年来梦里的唯一。
他想要开口,想要扯起微笑,向她打招呼。
可是锐雯却在下一秒抬起双手扣住了他的肩膀,面带喘息与激动的冲他大声叫喊:
“跑,不要犹豫!”
...
“跑?”为什么要跑?
混混沌沌,朦朦胧胧,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可是他的心里却本能的要听从她的话,他的身体也在瞬间做出了逃跑的姿态。
跑...
没错的,跑!
只要跑了,就可以活。
白发掩映下的脸庞好似在希冀着,期许着,
在那样的神情下,他的心里一片满足,
可是当尤里安即将转身的那一刹,他却在无意间瞥到了锐雯的双瞳。
充满了失意,充满了落寞,充满了不甘,充满了茫然。
那一瞬间,他的身体陡然顿在了原地。
“嗯?”而在尤里安无法看见的世界里,伊法原本平静的瞳孔中瞬间露出了一丝光亮,脸上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最终化为一道无声的叹息。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尤里安突然从混沌中惊醒过来,记忆如同映像画一般不断的在眼前流转,那一句句对白,那一幕幕记忆在这一瞬间重新涌入脑海。
“你不是他的对手。”锐雯的脸上满是失意。
“我真的不敢相信。”尤里安的心头涌起失望。
最后,这一幕又一幕沦为黑暗,锐雯的影子在眼前逐渐暗淡。
他的脑中只徘徊着一句话
“我一定会让你变回原先的那个你的!”
一瞬间,他的眼前再度恢复光亮。
他看到了神色复杂的伊法,他看到了缓缓刺破甲衣的长剑,他看到了墙壁上摇曳的灯火,他看到了灯火中,
自己的心。
“咔嚓。”
一瞬间,在他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那么轻,却那么清晰。
仿佛玻璃掉落地面四分五裂了一般,
在这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的精神在不断的拔高,
在那股爆炸式增长的精神下,他能感知到风的流动,剑刃的冰寒,光的折射,影的摇动。
世界从这一刻起,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在这一刻,他的手掌重新感觉到了魔法能量的涌动,与匕首的锋锐。
于是他理所应当的将匕首向前一送。
匕首轻松的跨越了之前如同天壑一般的距离,带着一抹血花,刺破了布帛,没入了伊法的身体。
而同一时间,他的身体也感觉到了剑刃刺入的凉意。
只是区别是,一个是匈膛,一个是...
心脏。
第三百三十七章 长剑“灵风”
“为...为什么...!”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尤里安望着伊法,老人的嘴角,一抹鲜血缓缓淌下,而那股庞大的气势,也在他的感知中以极快的速度衰弱下去。
一抹湿润浸湿了他的指缝,带着些许黏腻。
通过锋刃尖端传来的触感,尤里安能清楚的感觉到匕首刺入心脏的微微阻隔。那种感觉,在他不短的军伍生涯中,发生过无数次。
每一次都代表着一条生命的陨落,同样的,那顺着刀刃缓缓流淌到手指缝隙间的温热液体,是什么似乎也无需多言。
只是此时的尤里安却并没有半点胜利之后的兴奋与畅爽,破碎的双瞳中尽是迷茫。
而就在这时,冰冷的刺破了铁甲的长剑,在紧贴着尤里安胸膛肌肤的位置,缓缓滑落,
带着淡淡的刺痛,尤里安能感觉得到,长剑上寒冷的气息,就在距离心口不足四分之一寸处。
“我...我胜了?”
随着力气的衰弱,长剑逐渐失去了力量,不断向下,擦着他的胸口斜斜的划下,那由黑石钢打造的铁甲好似一片薄纸一般被轻易的切割成两段,露出了铁甲下染得鲜红的衬衫,以及翻卷着不断涌出血液的胸膛。
是的,看样子是尤里安取得了胜利,
他的匕首直直的没入了伊法的心脏,可是老人的剑刃,却只是斜着在他胸前留下了一道自胸口向下,一路划至大腿处的伤口。
这样的伤口对于普通人而言,也许是需要立刻包扎才能得救的,
但是对于尤里安,对于现在的他,只是需要花费些经历处理的“小伤”。
比起那刺入的心脏的贯穿伤而言。
只是尤里安的心中,没有半分侥幸得胜的喜悦,望着眼前老人脸上那不明意味的微笑表情,他欲言又止。
“铮——”
滑落的长剑失去了控制,剑尖垂落向下刺入了地板之中,剑刃上一道淡绿色的荧光一闪而逝,
随后,尤里安脚下的地板就传来了巨大的震动。
“轰————”
地板剧烈的震荡起来,在寂静的大殿之中异常的刺耳,没有刻意的去感知,可是以现如今的精神力而言,尤里安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柄剑内蕴含的能量,在没入地板的瞬间失去控制的爆发了出来,
一路向下,贯穿了整座宝塔的全部天顶与地板,一直到灌入地下,才缓缓停止。
这样强大的一击,若是刺在了我的胸口,也许不需要如何动作,就会将我瞬间炸成一摊血沫吧?
所以...
“为什么?”尤里安再度开口,轻声问出心中的迷茫。
然而他的疑惑注定没有得到答案。
就在他直挺的注视下,老人的躯体耗尽了最后一分能量,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现在的他,与街角路边的老农再无半点区别,
甚至比起他们来,伊法要更加的苍老,更加的脆弱。
若是此时有第三个人到来,也许他怎么都不会将此时衰弱的老头与无极剑圣伊法放到一起。
只是老人终究是死了,
留给尤里安的只有无人回答的问题,以及刻印在脑海之中不明意味的微笑。
“嚓——”在重力的作用下,老人的身体缓缓向后,带着鲜血的刀刃缓缓从心脏处拔出,
浸染了鲜血的刀刃,落在尤里安的瞳孔中,似乎更加的鲜艳,更加的刺眼,甚至是...
刺心。
就在这震荡不休的宝塔顶层的大殿中,尤里安保持着前刺的姿势一动不动,伊法的身体已经缓缓滑落到地面,
那从心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很快便淌了一滩,在震动的地面上泛起一丝波纹。
可是尤里安却好似一个木头人一般,双眼出神的看着前方。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地面的震荡犹未停止,甚至在不断的震动中,这座足足有千年历史的高塔,有崩解的趋势。
墙壁上的灯火乱晃,照的人影憧憧,
天顶之上,壁画出现道道裂纹,不断的有碎石碎屑掉落,敲打着尤里安的衣甲头盔,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震动变得大了起来,
地板在疯狂的摇晃,天顶上掉落的石屑越来越大,
就在尤里安的脚边,一块半人大的石块砸落,扬起片片灰尘。
一直到这时,尤里安才缓缓从出神中醒来。
模糊的眼睛渐渐恢复了清晰,乱象映入眼帘。
地板上杂乱不堪,灰尘石块血液混合在一起,
天顶上的大石不断的掉落。而尤里安自己,胸口处的伤口不断的有血溢出,沿着裙甲裤脚兜了一大滩,最终汇聚在脚下。
而他也感觉到了持续的嗜血带来的微弱眩晕感。
可是这些都不是当下最严重的事情。
因为震荡的缘故,宝塔的外墙上布满了裂纹,天顶上破开了数个口子,笼罩在无极村头顶天空的炼金毒雾向大殿内渗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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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里安望着血泊中彻底绝了生息的老人,挥手将头顶掉落的一块大石推开,另一只手缓缓抚上了胸口,沿着长剑留下的伤口一路向下,直至大腿处。
伤口并不深,甚至没有伤害到身体内的任何脏器,就好似精准的手术刀一般,沿着尤里安的躯干切割着他的肌肤。
“只是这一剑...却是切在我的心里了啊!”缓缓摸了一个来回,尤里安的手指又重新抚上了胸口————剑痕的起始处。
抬头看了看左右逐渐崩坏,甚至开始倾斜的大殿,尤里安知道,这里已经不能再停留了,
不论伊法究竟是为何选择赴死,而非是将长剑刺入他的胸膛。
“我都欠你一条性命。”
尤里安轻声呢喃着。
这一条命,我会还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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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转身朝着大殿的窗户处走去。
只是刚刚推开窗户,他的脚步又顿住了。
就在他站立的位置处,那柄长剑直直的插入了地板,此时剑身正随着宝塔的震动而轻轻摇晃,发出“嗡嗡”的声音。
“或许,你更适合用剑。”
不知为何,在这一刹那,尤里安突然想起了老人的那句话,
心中犹豫了一下,转身拔起了长剑,将它连同剑鞘一起背负在身后,望着剑刃末端铭刻的飞扬小字
尤里安纵身一跃,从高塔上跳下。
长剑——
“灵风”。
————————作者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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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86w字,等来了一个签约的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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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想了许多的原因,比如没有金手指,比如开篇主角分量不够呀,比如没有很吸引人的前三章。也问了网上一些朋友,指出了许多的问题。我心里有数,节奏不够好,剧情起伏不够,写作状态也是忽好忽差。所以一直到15,被拒绝我也逐渐的平静了。
会等到的。
只是没想到是85w字,这个我已经完全不再报希望的字数。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这本书,也不知道我的第一章与我的第三百三十七章相比究竟有什么进步。
只是我现在心里很乱,就像我第一次看到申请被拒的那天一样。
以我这种地位,也许这么说有些偏颇,但是我真的觉得,写书是一个很孤独的旅程。我在不断的想变好、被外物外事分心、被自己的懒散折磨、被无灵感打击中不断的向前。
我知道书有许多的不足,这些不足也让许多朋友来了又走,曾经每天睡觉前看推荐票数量是我最高兴的事情,从最初的三五张,到四月底最高的四十七张,那时候我觉得很满足。
可是经过了一个五月,许多的事情下,票票回到了.asxs.,那几天我真的很难受。
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的。
有时候我会没事干翻翻前面的章节,觉得某些章节写的对比现在,真的是好很多,但是我却迟迟找不到那时候的状态,即使那个章节的剧情也许并不如何出彩。但是自己读来却会有一些满足的喜悦。
所以我现在真的,真的,真的很迷茫。
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写作状态,不知道我能不能找回最初写时的那一分快乐,不知道我心中想了很多年的写作梦想,能不能实现,不知道未来的我会在何方。
这本书其实写到现在,没有大纲。所有的东西,都在我的脑子里,也许昨天想到的不错的剧情,睡一晚上就忘记了,也许我今天的心情心绪稍微变化一些,写出来的文字就产生了变化。
但是我真的很爱这本书。
它不仅是我为了磨砺自己的工具,又或者是实现自我的道路。它更是我这么多年,从我小学那时从我妈妈手机移动端里翻到第一本小说开始,对各种无法经历到的人生,对各种玄之又玄的世界,对无法被填满的那颗敏感的心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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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不同于往昔的心痛
三月十二,天气,晴。
艾欧尼亚的海滩似乎永远看不腻,海浪拍打着礁石,阳光照射下,海面上波光粼粼。
空气中带着咸咸的味道,与土壤中的魔能因子混合在一起,每一次的呼吸都给人以沁人心脾的感觉。
这一天,没什么特别的,至少对于大多数在海岸不远处安营扎寨的诺克萨斯士兵来说,早上起来巡视一下营地,检查一下营寨的围墙是否完好,沿着海岸和旷野巡逻一周之后,在落日的余晖下,围坐在火炉旁吃一顿大锅饭,抱怨一下好似永远不会结束的战争,吹嘘一番自己见到的漂亮娘们,
这样一天也就过去了。
只是这一天,对于锐雯而言,却有不同的意义。
远赴巴鲁鄂群山中征讨无极剑派的军队已经出发有十余天的时间了。
就在今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营地里传讯官的一声呼号,让沉寂的营寨“活”了起来。
无数的士兵从帐篷中走出,聚集在营寨的正门,迎接远征士兵的归来。
锐雯也在这群人之中。
一头短白发,一身红色的铁甲罩身,在人群中的她异常的醒目,姣好的面容不时的引来一些“注目”。
只是身处众目之下的锐雯,却没有在意士兵们小心翼翼的偷看。
背负着一柄巨大的符文之刃,锐雯的眼睛一刻不离的注视着大门,寻找着那个身影。
营寨的大门洞开,众将士齐声欢呼,准备用最热情的呼声欢迎出征士兵的归来,
只是这声欢呼只喊了一半就好似被卡住了脖子一般,瞬间没了声音。
这里的士兵都不会忘记,
出征时,一百位精英士兵团,两千位带甲将士,后面还有些物资补给部队的跟随,浩浩荡荡的场景。
只是眼前的一幕,却与他们心中所幻想的截然相反。
一列士兵从洞开的大门缓缓走来,他们的脸上没有半分神情,穿着一身布满剑痕的残破甲衣,手中紧紧的握着武器,面对规模庞大的欢迎仪式,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沉默的停住了脚步。
从他们的衣甲上,士兵能分辨的出,是精英百人队的成员,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行伍多年的老兵,也许是某个兵团某个大队的队长,也许是某个兵团的士官。在战场上,他们是站在最前面的,也是最容易牺牲的那一批人。
只是这个数量...
不到二十人。
或许是战争太过惨烈了吧,所以帝国指派他们站上攻坚的第一线,所以才会有如此大的损失。
许多士兵这般想着,又勾着脑袋看向大门,
在百人队之后,应该就是两个千人队的士兵了吧。
一众士兵翘首而望,锐雯也夹在其中,静静的等待。
却看到了不到二十人的百人队,心中微微有些担忧,
这样惨烈的战争,尤里安会不会受伤了?
她知道尤里安的实力,她也相信尤里安即使受伤也不会太严重。
微微踮起脚尖,在一众壮汉中美眸来回的扫视,却没看到尤里安的身影。
“难道在队伍的后面?”
无数的士兵围在营寨大门的两侧,静静的等待着后续归来的士兵。
只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哪怕一个穿着黑色甲衣的士兵从大门外走来。
渐渐的,等待的人中出现了些许的骚乱。
“难道...回来的人就这么多了?”一个士兵疑惑的话语传入到锐雯的耳中,让她的心里微微一紧。而士兵的话却引起了无数战友的怒目而视,他立刻埋着头不说话了。
出征的是两千多人的军队,归来却只有十几个人?
在场的所有人,不论如何不会,也不愿相信。
众人的目光先是在归来的百人精英队士兵身上停留片刻,而后转向大门,
无数双眼睛等待着,期待着,其中也包括锐雯。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股期待逐渐被失落所取代,众人的心头也仿佛压上了一块沉重的铅块,就连心脏跳跃也要费尽全力。
大门处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走动,没有人开口,甚至众人只是将目光久久的停驻在每天都要打开关闭无数次的大门。
在这里,他们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士兵,又或者自己也是被人目送的那一批中的一员。
他们有的走了,带着荣耀与伤疤归来,
可是有的,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气氛异常的压抑,这种压抑甚至当兵团的指挥官将军艾弥斯坦来到大门时也没有半分的改善。
在这样的情景下,没有人能够坦然处之,即使眼下的情况,是她,艾弥斯坦一手酿成的。
两千人,加上一个百人团,加上两位大队指挥官,一次征讨无极派的战争,最后归来的,只有眼前的这十几个人。
锐雯也和众人一般,静静的望着大门出神。
在这一瞬间,在她翘首以待却怎么也没有等来那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
她的心一瞬间好似缺了一块,轻飘飘的,空唠唠的。
她想起了那一日,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睛,充满了失望,不敢置信,以及夹杂着愤怒的嘲笑。
那双眼睛,那个人,就好似还在昨天,他静静的望着自己,轻声说。
她想起了那日的那个酒馆的小隔间,在一帘幕布的遮挡下,两人在左右房间喧天的争吵声中,四目相对,共忆往昔。
她想起了那一夜,那个染满鲜血的他,那个她奋不顾身吻上去的他,那个背着她一路跑回贝西利科城救了她性命的他,那柔软的唇,似乎还贴在她的眼前,贴在她的心上。
也就是那一天起,似乎他不再是他,她也不再是她。
那个跟在身后的小孩,那个总是偷偷为她拿点心的他,成为了一个男子汉。
一个顶天立地的,需要自己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的男子汉。
他就这么走了?
在三月十二日这个特殊的日子,
没有回来...
“你骗人。”两行泪水不自觉从眼角滑落,望着营寨大门,锐雯的目光变得模糊了起来,可是她还是竭力的睁大眼睛死死的望着,
生怕下一秒他的身影突然出现,她会错过了。
这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了心痛。
那是一种,不同于往昔的心痛。
就在这时,锐雯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低沉的、平静的声音:
“锐雯军士长,你有新的任务,需要即刻执行。”
【第三百三十九章新的任务】
吸了吸鼻子,锐雯抬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当她回头看向身后的时候,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目光在来人脸上停留了片刻,锐雯转身挤开人群,跟着他一路走到一处安静的营帐处。静静的看着对方。
军职中尉,名字不详,代号“信鸟”。
这个代号不是单指一个人,而是代表着一类人。
他们在诺克萨斯统称为“联络员”,只是为了保密与方便,每一个部队的传讯官们都有一个特定的代号,而血色精锐的联络员代号就是信鸟。
眼前的男人代号为“信鸟二号”,专门负责在巴鲁鄂战区与血色精锐成员的联络沟通,传达信息,发布任务指令。
当然了,其实对艾欧尼亚的入侵战争中,大部分血色的成员都在主战场纳沃利省,又或者跟随泰隆一起行动。
其他原本要一起行动的成员在那次泽洛斯的遭遇战之中尽数死亡,现如今在巴鲁鄂省的只有锐雯与尤里安二人。
其实若是真的较真起来,当初在贝西利科城,负责给尤里安和锐雯传达作战命令的也应该是信鸟的一员。
只是那一次的任务被血色精锐的三号“代劳”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任务,以及此时锐雯心中的忧虑。
“十二号有回到营地么?”在中尉士官信鸟二号开口之前,锐雯先一步开口问道。
中尉士官沉默片刻,他知道眼前代号一的女人与那个代号十二的尤里安之间的关系,所以对于锐雯的发问他没有一丝意外,平静的回答道:“没有,此次几个军团负责对无极派的战争任务最终归来十六人,没有见到血色精锐十二号的身影。”
听到中尉给出的答案,锐雯的神情微微恍惚,就连原本站的笔挺的身体也不由得微微晃了晃,一股无力的眩晕感冲上头顶,锐雯口中不断的喃喃道:“难道...难道真的...?不...我不信,我不信。”
可是虽然这般说,但是她脑中的眩晕感却一点也没有减轻,反而一个念头渐渐的在她的心底浮现————
那个剑客,那个门派的人剑术那般强大,或许...或许真的...
中尉在说出了自己所知的信息之后就沉默不语,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锐雯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一直过去了好一会儿,她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一些气血,这时中尉开口了:“好一些了么?”
锐雯有些失神的眼神落在了中尉脸上,此时的她虽然听得到中尉的开口,可是却仿佛失聪了一般什么也听不清,只能看见中尉嘴唇的上下开合。
见到她这般模样,中尉说了没两句就住了嘴,两人就这般静静对立。时间又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很久。
这期间去营寨正门迎接归来将士的士兵们在军团几个将军的出面下纷纷散去,只是那孤零零的十几个身影却好似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压在心头,让他们在回到营帐的路上也是无人开口。
整个营寨在这个时候似乎被上了沉默魔法,一股无形的压力在营寨上空徘徊不去。
而这时,锐雯也慢慢恢复了一些清醒。
“...抱歉。”
“没事,我理解。”
面对锐雯带着歉意的眼神,中尉平静的回答。
作为一个士兵,还是一个跟随着军团充当联络员的士兵,见多了生离死别,一颗心早已经变得硬如钢铁。
只是这句话却让锐雯心中更不好受了。
一直到现在,她都不相信尤里安会是那战死名单中的一员,即使她也知道,那个名为无极的剑派里,究竟有怎样厉害的存在,
甚至一直到现在,虽然过去了不短的时间,可是那一剑依旧会时不时的出现在她的梦中,让她在午夜也会突然惊醒。
可是她依旧不相信...不愿相信,她的“亲”弟弟,那个青梅竹马的男孩,那个她关心的,也关心着她的男孩会就这么轻易的死去。
所以在犹豫了半晌后,她轻声开口,向中尉发出了请求:“若是我出任务...你应该不会很快就离开这里吧...”
“是的,锐雯军士长,对于无极派剿灭战争的统计还未结束,帝国还需要一个准确的报告,而且在十二号的死亡消息没有得到确切证明之前,我还会在巴鲁鄂停留一段时间。”
“...”
“谢谢。”锐雯轻轻叹口气,不知为何,她突然间发觉,好像在与尤里安再次见面之后,她叹气的次数就多了很多次,而且似乎整个人也变得软弱了许多,就好像现在,只是得到中尉的一句安慰性的回答,心里就好受了许多。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锐雯的眼神微微恍惚一下,再次恢复清醒的时候,恍若隔世。
深吸一口气,将脸上的情绪摒弃,此时的锐雯已经变回了那个坚毅的军人模样,变回了那个被看好的,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女将军的人。
不论尤里安是死是活,她依旧要不断的走下去。
若是死了,我就为他报仇。
若是活着...
我一定要狠狠的揍他,连带着翘家不归的那份一起!
见锐雯的神情恢复了平静,并冲着自己点头,中尉也轻轻点头报以回应,而后从腰间取出一个密封的羊皮纸卷轴,缓缓递给锐雯,开口道:
“军部命令,于达克威尔历七十五年三月九日签发,命现留于艾欧尼亚的军衔等级为士官及以上的特殊部队士兵于收到命令起即日前往纳沃利省,向艾欧尼亚作战军总指挥斯维因将军报道,并参加接下来针对艾欧尼亚的一切作战任务,不得有所延误。”
锐雯展开卷轴摊在手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命令写的很明白,只是锐雯在这直白的命令背后却看出了隐藏的含义。
“纳沃利的帝**队要对普雷希典城开战了么?”锐雯抬起头,望着中尉问道。
“对不起,这是军事机密。”中尉面无表情的回答。
“哦,”锐雯轻轻应了一声,又继续低头琢磨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章失之交臂】
待在艾弥斯坦身旁的一个多月不是白待的,一个多月,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都接触到了许多从前不曾接触到的知识和情报,
她渐渐的也从一个单纯的只知道带着士兵执行任务或是在战场冲锋的军官,变得开始从另一个更高的角度思索战争。
而这份任务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锐雯从原先艾弥斯坦与其他兵团将军的对话中能大概得知,或许帝国的军队已经解决了那些无极剑客们造成的麻烦,开始进逼艾欧尼亚人最后的心里屏障,普雷希典城了。
也只有这个原因,才会让军部下令征调他们这些特殊部队精英。
因为在攻坚战中,他们的作用往往是最重,也是最荣耀的。
这让锐雯的心中稍稍起了波澜。
若是这样,是不是意味着,那个给了自己身体和心灵一剑的剑客被解决了呢?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心中的魔鬼可以就这样散去了呢?
也是,虽然自己被人称赞是天才,还有人说自己未来能成为女将军。可是,偌大的诺克萨斯帝国人才济济。比自己强的人数不胜数,就比如那个血色精锐代号零的家伙。
想到泰隆那面无表情的脸庞,锐雯心中不由得想着
“或许解决那个剑客的,就是泰隆也说不定。”
即使是突破了生死关隘的锐雯,每每想到泰隆,心中也不由得警惕万分。
这个人异常的神秘,实力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在各种任务,又或是战斗中,他总是最强大的那个,没人知道他实力的上限。
在锐雯心中,泰隆和那个剑客属于差不多的层级。
这样一想,也许真的很有可能。
只是这样,是不是意味着,我无法为尤里安报仇了呢?
想到这儿,锐雯不由得愣了愣,心中纠结万分。
一方面她不想听到真正的噩耗,一方面她又害怕若是那个剑客真的死去,而尤里安的噩耗又成真,那她也许连一个为报仇而努力的目标都找不到。
一时间,锐雯再度沉默了下来。
当然,这些只是锐雯心中的解释这份任务报告的幻想。
其实还有另外的不止一种可能性存在,至少锐雯心底就知道,征调士兵同样有可能意味着战事不利,前线需要兵源,
只是那样的话,抽调的应该就不只是他们这些特殊部队的兵,而是连同兵团一起,进行大规模的调动了。
但是现在想来,锐雯还是更倾向于前面的一种。
相比于诺克萨斯规模庞大,严谨有序,坚甲锐兵而言,艾欧尼亚真的要差太多太多了。
甚至就是她此时所在的巴鲁鄂,若不是有那个剑派剑客的威慑,也许诺克萨斯人早就攻克巴鲁鄂北方最大首府城镇提瓦瑟,占领巴鲁鄂全境了。
许久,锐雯还是收拾好了情绪,将心中的忧虑隐藏,面对中尉官,双脚一磕,行了个军礼,将卷轴收入怀中,说道:“是,容我收拾一下行装,即刻就前往...”
“不,锐雯军士长,你的任务不止如此。”
“嗯?”锐雯在行礼完毕后本来要转身离去的,却被中尉叫住,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这是军部的任务,而对于血色精锐成员,你在赶赴纳沃利的同时,还有另一个任务。”在锐雯的注视中,中尉取出了另一个卷轴,
卷轴同样用火漆密封,卷轴角落一个小巧的血红色徽印让锐雯表情又严肃了起来。
同样的两分卷轴,一份印的是帝**部的印章,而另一份却是血色精锐独有的徽印,一柄血色匕首。
“任务要求你护送一批秘密物资,与此次征召的四十七位士官一起完成。”
“物资?秘密物资为什么不用军舰运输?”接到任务,锐雯有些疑惑,秘密物资为何不直接从贝西利科运送到纳沃利的主战场,而是会出现在巴鲁鄂,并由自己运送?
“锐雯军士长,我不得不提醒你,帝**人的保密条例。”见锐雯满脸的不解,中尉不得不再次提醒一下眼前的这个女军官,她的行为已经在无意间试图触及帝国保密条例的罪责了,若是往大了说,就这一句话,也足以构成对她的处分。
见中尉一副严正警告的表情,锐雯陡然惊醒,表情急忙严肃了起来,同时心中也在暗自责怪自己,
也许是这段时间的休整太过于闲散,让她快要将军队的生活忘记了,以至于不经意的三番两次触及了不该她知道的东西。
“是。”锐雯再次挺直了身体,目视前方。
而在警告了一番锐雯后,中尉开口道:“具体的消息不能透露,我只能告诉你,这批物资十分重要,重要的程度不亚于战略级的价值,而且...你应该见过。”
“我见过?”锐雯糊涂了,茫然的看着中尉,可是中尉却没有再与她多说什么,只是告诉她等待的队伍已经在营地南面的大门处集结,连同需要运送的物资一起,
锐雯需要在一刻钟之内收拾好一切,与队伍汇合然后乘坐运输舰在纳沃利登陆,而后护送着这批物资一起,到达普雷希典战场的斯维因兵团,向斯维因报道。
锐雯怀着疑惑离开回了营帐,一直到抵达了南大门,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似曾相识的箱子,她才陡然想起,
似乎就在不久之前,她与尤里安再度重逢时,在尤里安的身边见过这个箱子。
“难道...就是这个?”
锐雯不知道箱子中究竟存放了什么,但是她却记得尤里安的话——
“要小心这个箱子,最好躲得远远的。”
需要小心并最好躲远的,
“究竟是什么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锐雯站在小坡上向北驻足凝望了数秒钟,转身背负着符文之刃与行礼,带着随行的四十七位军官一起,坐上了前往纳沃利的船只。
而就在锐雯等人前脚离开巴鲁鄂的时候,
营寨的北门外,一个身影悄然出现,望着熟悉的大门,抬手将面罩掀起,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轻声喃喃道:
“终于...回来了!”
“连带着我的诺言一起。”
那面罩下露出的脸,正是尤里安。
【第三百四十一章阴谋与无情】
“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巨大的营房中,人来人往。
这里是整个巴鲁鄂省诺克萨斯众兵团的权力中枢,是防卫最严密的地方,也是一日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每日的情报需要送达至这里,每日的作战指令相应的也会从这里传出,军队的后勤补给,指挥调度,军情情报,这里都是整个巴鲁鄂最先知道的地方。
进出的人络绎不绝,而且从穿着来看,最低等的也是军官一级。
而当衣甲残破的尤里安,携着两柄武器走进营房的时候,艾弥斯坦便将除了将军外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甚至往来的情报传递工作也因此暂时中止。
几个将军围坐在长桌之后,几双目光在尤里安满是肮脏的脸庞上打量着,时不时还相互对视一眼,无声的交流几句。
而就在这时,坐在中间位置的艾弥斯坦突然出声了。
“我还以为你随着炼金炸弹一起...”
艾弥斯坦的话没有说完就止住了,平静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情绪,但是几位年龄各不相同的将军看向尤里安的目光却不由变得深邃,多出了一分异样的韵味。
“感谢将军的关心,得幸于帝国的庇佑,尤里安侥幸从战场上逃脱。”
艾弥斯坦话中的意思尤里安不明白,他以为眼前的这位女将军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所以礼貌的回应了一句。
但是那些将军都是混迹军伍多年的老狐狸,只是一听就知道艾弥斯坦话中的深意————
死在行动中,这是尤里安最好的结局。
这并不是艾弥斯坦一人的想法,而是启动这个计划的,支持这个计划的无数人的想法。
虽然尤里安也是奉了帝**部高层的秘密指令,但是使用炼金炸弹的事情终归是不光彩的,而且可以说是“丑闻”。
若是只是将祖安的炼金结晶用到了敌人的身上,那对于诺克萨斯人而言,并没有什么负担,甚至他们与祖安炼金男爵合作的目的就是为此。每年每月,在诺克萨斯人的每一处战场上,只要能获得胜利,只要能减少士兵的伤亡,那即使造成多大的破坏也是值得的。
甚至若真是那样,尤里安也不会被这些人期盼着死亡。甚至他还是帝国的英雄。
可是这一次不同。
在纳沃利战场上,随着易等人的活跃,帝国对那些无极派的剑客们的重视等级不断的提高,一直到现在,帝国高层已经下令必须不惜代价的铲除每一个无极派剑客的程度。
可是问题就在于,炼金炸弹的使用,在埋葬了无极剑派与无极村的同时,也葬送了两千名诺克萨斯士兵的生命。
如果是为国捐躯,光荣的战死沙场,那么所有人都不会有半点的异议。
可是这两千名带甲战士,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下,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而下达这个命令的,还是帝**部高层本身。
这对于帝国而言,是一个污点。对于做主发起这次行动的艾弥斯坦所在的贵族派而言,一旦泄露出去,更是一个致命的,足以引起诺克萨斯帝国内乱的大隐患。
所以当艾弥斯坦等人收到了这次战争归来士兵的情报时,他们的心中在为两千名士兵默哀的同时未尝没有一丝隐匿与心底深处的窃喜。
执行计划的人死了,就没有人能够将个够的上“丑闻”的事情说出去。只要在事后收一收尾,再利用即将启动的计划将贵族派的另一个心头大患,那个贵族的叛徒除去,就可以彻底的高枕无忧了。
在场的几个将军在看到尤里安的第一瞬间,心中都闪过了这样的遗憾————为何你没有死在那里,
死于炼金毒气,死于那些名号剑圣的剑客的剑下,又或是随便怎么样,只要死在外面,只要永远的闭上嘴巴就好。
而他们甚至没有沟通,都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拟定好了对于那十七位战争归来的百人队精英的计划。
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他们会被散开调拨到各个兵团里,以最快的速度走上战争的第一线,然后死在最危险的任务中。
可是,计划还未开始实施,那个最不应该活着回来的人,却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说实话,如果是执行任务的那两千名士兵,有可能有不少人没有注意尤里安以及他手中那个“箱子”的存在。
可是作为百人队中的一员,而且还是比较“特殊”的那一个,有哪个人会注意不到炼金毒气与尤里安之间的关系呢?
所以这也是那十七个士兵回来后一言不发的缘故。
所以这也是这些将军想要快速的将他们分散处理的原因。
现在知道炼金炸弹的人还尚少,一旦时间再过几日,那么也许就会多出不少知晓这次战争发生了什么的士兵————即使将军们已经下令对这次的战争任务三缄其口,传播者以泄露帝**事机密罪论处。
可是不彻底的让最后一个能开口的人闭口,那么没人能够安心。
而且尤里安还不是贵族派出身,即使他有一位曾经效力于大统领达克威尔亲卫雷瑟守备卫队的父亲,与效力于克莱尔女将军亲卫的母亲,
也难以掩盖他身上流淌的“那带着浓厚土腥味的农家土小子”血脉————这是出自一个贵族的评论。
更何况,尤里安与他的姐姐锐雯,可是帝国内最近声名鹊起的一对儿,即使是出于杜绝隐患的目的,他们也会让这两个人慢慢在战场上消失。
帝国有一对儿德莱厄斯兄弟就已经足够了,他们不想再出另一对儿姐弟。
所以他们已经为此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并着手事实。
可是这些谋划到尤里安出现的时候,却有一半宣告暂时破产了。
望着眼前的尤里安,一身破烂的衣甲被从中间划破成了两半,众人皆能从那道胸口处直至大腿的伤痕,以及伤痕附近凝固的血痂,猜想到战争的残酷,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战争都没将你杀死?
几位将军真的很想问出这个问题。
不但没将你杀死,反而似乎让你更进了一步?
虽然感觉不出尤里安的确切实力,但是这些人都是浸淫军伍多年的老人,只是从他的精气神上看,就能察觉到尤里安的变化。
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背负一柄长剑,腰挎一柄匕首,就能感觉到那股几乎要压抑不住的锐利感觉。
毫无疑问的,这昭示着尤里安变得更加锋锐,更加强大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新的任务
吸了吸鼻子,锐雯抬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当她回头看向身后的时候,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目光在来人脸上停留了片刻,锐雯转身挤开人群,跟着他一路走到一处安静的营帐处。静静的看着对方。
军职中尉,名字不详,代号“信鸟”。
这个代号不是单指一个人,而是代表着一类人。
他们在诺克萨斯统称为“联络员”,只是为了保密与方便,每一个部队的传讯官们都有一个特定的代号,而血色精锐的联络员代号就是信鸟。
眼前的男人代号为“信鸟二号”,专门负责在巴鲁鄂战区与血色精锐成员的联络沟通,传达信息,发布任务指令。
当然了,其实对艾欧尼亚的入侵战争中,大部分血色的成员都在主战场纳沃利省,又或者跟随泰隆一起行动。
其他原本要一起行动的成员在那次泽洛斯的遭遇战之中尽数死亡,现如今在巴鲁鄂省的只有锐雯与尤里安二人。
其实若是真的较真起来,当初在贝西利科城,负责给尤里安和锐雯传达作战命令的也应该是信鸟的一员。
只是那一次的任务被血色精锐的三号“代劳”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任务,以及此时锐雯心中的忧虑。
“十二号有回到营地么?”在中尉士官信鸟二号开口之前,锐雯先一步开口问道。
中尉士官沉默片刻,他知道眼前代号一的女人与那个代号十二的尤里安之间的关系,所以对于锐雯的发问他没有一丝意外,平静的回答道:“没有,此次几个军团负责对无极派的战争任务最终归来十六人,没有见到血色精锐十二号的身影。”
听到中尉给出的答案,锐雯的神情微微恍惚,就连原本站的笔挺的身体也不由得微微晃了晃,一股无力的眩晕感冲上头顶,锐雯口中不断的喃喃道:“难道...难道真的...?不...我不信,我不信。”
可是虽然这般说,但是她脑中的眩晕感却一点也没有减轻,反而一个念头渐渐的在她的心底浮现————
那个剑客,那个门派的人剑术那般强大,或许...或许真的...
中尉在说出了自己所知的信息之后就沉默不语,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锐雯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一直过去了好一会儿,她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一些气血,这时中尉开口了:“好一些了么?”
锐雯有些失神的眼神落在了中尉脸上,此时的她虽然听得到中尉的开口,可是却仿佛失聪了一般什么也听不清,只能看见中尉嘴唇的上下开合。
见到她这般模样,中尉说了没两句就住了嘴,两人就这般静静对立。时间又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很久。
这期间去营寨正门迎接归来将士的士兵们在军团几个将军的出面下纷纷散去,只是那孤零零的十几个身影却好似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压在心头,让他们在回到营帐的路上也是无人开口。
整个营寨在这个时候似乎被上了沉默魔法,一股无形的压力在营寨上空徘徊不去。
而这时,锐雯也慢慢恢复了一些清醒。
“...抱歉。”
“没事,我理解。”
面对锐雯带着歉意的眼神,中尉平静的回答。
作为一个士兵,还是一个跟随着军团充当联络员的士兵,见多了生离死别,一颗心早已经变得硬如钢铁。
只是这句话却让锐雯心中更不好受了。
一直到现在,她都不相信尤里安会是那战死名单中的一员,即使她也知道,那个名为无极的剑派里,究竟有怎样厉害的存在,
甚至一直到现在,虽然过去了不短的时间,可是那一剑依旧会时不时的出现在她的梦中,让她在午夜也会突然惊醒。
可是她依旧不相信...不愿相信,她的“亲”弟弟,那个青梅竹马的男孩,那个她关心的,也关心着她的男孩会就这么轻易的死去。
所以在犹豫了半晌后,她轻声开口,向中尉发出了请求:“若是我出任务...你应该不会很快就离开这里吧...”
“是的,锐雯军士长,对于无极派剿灭战争的统计还未结束,帝国还需要一个准确的报告,而且在十二号的死亡消息没有得到确切证明之前,我还会在巴鲁鄂停留一段时间。”
“...”
“谢谢。”锐雯轻轻叹口气,不知为何,她突然间发觉,好像在与尤里安再次见面之后,她叹气的次数就多了很多次,而且似乎整个人也变得软弱了许多,就好像现在,只是得到中尉的一句安慰性的回答,心里就好受了许多。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锐雯的眼神微微恍惚一下,再次恢复清醒的时候,恍若隔世。
深吸一口气,将脸上的情绪摒弃,此时的锐雯已经变回了那个坚毅的军人模样,变回了那个被看好的,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女将军的人。
不论尤里安是死是活,她依旧要不断的走下去。
若是死了,我就为他报仇。
若是活着...
我一定要狠狠的揍他,连带着翘家不归的那份一起!
见锐雯的神情恢复了平静,并冲着自己点头,中尉也轻轻点头报以回应,而后从腰间取出一个密封的羊皮纸卷轴,缓缓递给锐雯,开口道:
“军部命令,于达克威尔历七十五年三月九日签发,命现留于艾欧尼亚的军衔等级为士官及以上的特殊部队士兵于收到命令起即日前往纳沃利省,向艾欧尼亚作战军总指挥斯维因将军报道,并参加接下来针对艾欧尼亚的一切作战任务,不得有所延误。”
锐雯展开卷轴摊在手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命令写的很明白,只是锐雯在这直白的命令背后却看出了隐藏的含义。
“纳沃利的帝**队要对普雷希典城开战了么?”锐雯抬起头,望着中尉问道。
“对不起,这是军事机密。”中尉面无表情的回答。
“哦,”锐雯轻轻应了一声,又继续低头琢磨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章 失之交臂
待在艾弥斯坦身旁的一个多月不是白待的,一个多月,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都接触到了许多从前不曾接触到的知识和情报,
她渐渐的也从一个单纯的只知道带着士兵执行任务或是在战场冲锋的军官,变得开始从另一个更高的角度思索战争。
而这份任务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锐雯从原先艾弥斯坦与其他兵团将军的对话中能大概得知,或许帝国的军队已经解决了那些无极剑客们造成的麻烦,开始进逼艾欧尼亚人最后的心里屏障,普雷希典城了。
也只有这个原因,才会让军部下令征调他们这些特殊部队精英。
因为在攻坚战中,他们的作用往往是最重,也是最荣耀的。
这让锐雯的心中稍稍起了波澜。
若是这样,是不是意味着,那个给了自己身体和心灵一剑的剑客被解决了呢?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心中的魔鬼可以就这样散去了呢?
也是,虽然自己被人称赞是天才,还有人说自己未来能成为女将军。可是,偌大的诺克萨斯帝国人才济济。比自己强的人数不胜数,就比如那个血色精锐代号零的家伙。
想到泰隆那面无表情的脸庞,锐雯心中不由得想着
“或许解决那个剑客的,就是泰隆也说不定。”
即使是突破了生死关隘的锐雯,每每想到泰隆,心中也不由得警惕万分。
这个人异常的神秘,实力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在各种任务,又或是战斗中,他总是最强大的那个,没人知道他实力的上限。
在锐雯心中,泰隆和那个剑客属于差不多的层级。
这样一想,也许真的很有可能。
只是这样,是不是意味着,我无法为尤里安报仇了呢?
想到这儿,锐雯不由得愣了愣,心中纠结万分。
一方面她不想听到真正的噩耗,一方面她又害怕若是那个剑客真的死去,而尤里安的噩耗又成真,那她也许连一个为报仇而努力的目标都找不到。
一时间,锐雯再度沉默了下来。
当然,这些只是锐雯心中的解释这份任务报告的幻想。
其实还有另外的不止一种可能性存在,至少锐雯心底就知道,征调士兵同样有可能意味着战事不利,前线需要兵源,
只是那样的话,抽调的应该就不只是他们这些特殊部队的兵,而是连同兵团一起,进行大规模的调动了。
但是现在想来,锐雯还是更倾向于前面的一种。
相比于诺克萨斯规模庞大,严谨有序,坚甲锐兵而言,艾欧尼亚真的要差太多太多了。
甚至就是她此时所在的巴鲁鄂,若不是有那个剑派剑客的威慑,也许诺克萨斯人早就攻克巴鲁鄂北方最大首府城镇提瓦瑟,占领巴鲁鄂全境了。
许久,锐雯还是收拾好了情绪,将心中的忧虑隐藏,面对中尉官,双脚一磕,行了个军礼,将卷轴收入怀中,说道:“是,容我收拾一下行装,即刻就前往...”
“不,锐雯军士长,你的任务不止如此。”
“嗯?”锐雯在行礼完毕后本来要转身离去的,却被中尉叫住,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这是军部的任务,而对于血色精锐成员,你在赶赴纳沃利的同时,还有另一个任务。”在锐雯的注视中,中尉取出了另一个卷轴,
卷轴同样用火漆密封,卷轴角落一个小巧的血红色徽印让锐雯表情又严肃了起来。
同样的两分卷轴,一份印的是帝**部的印章,而另一份却是血色精锐独有的徽印,一柄血色匕首。
“任务要求你护送一批秘密物资,与此次征召的四十七位士官一起完成。”
“物资?秘密物资为什么不用军舰运输?”接到任务,锐雯有些疑惑,秘密物资为何不直接从贝西利科运送到纳沃利的主战场,而是会出现在巴鲁鄂,并由自己运送?
“锐雯军士长,我不得不提醒你,帝**人的保密条例。”见锐雯满脸的不解,中尉不得不再次提醒一下眼前的这个女军官,她的行为已经在无意间试图触及帝国保密条例的罪责了,若是往大了说,就这一句话,也足以构成对她的处分。
见中尉一副严正警告的表情,锐雯陡然惊醒,表情急忙严肃了起来,同时心中也在暗自责怪自己,
也许是这段时间的休整太过于闲散,让她快要将军队的生活忘记了,以至于不经意的三番两次触及了不该她知道的东西。
“是。”锐雯再次挺直了身体,目视前方。
而在警告了一番锐雯后,中尉开口道:“具体的消息不能透露,我只能告诉你,这批物资十分重要,重要的程度不亚于战略级的价值,而且...你应该见过。”
“我见过?”锐雯糊涂了,茫然的看着中尉,可是中尉却没有再与她多说什么,只是告诉她等待的队伍已经在营地南面的大门处集结,连同需要运送的物资一起,
锐雯需要在一刻钟之内收拾好一切,与队伍汇合然后乘坐运输舰在纳沃利登陆,而后护送着这批物资一起,到达普雷希典战场的斯维因兵团,向斯维因报道。
锐雯怀着疑惑离开回了营帐,一直到抵达了南大门,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似曾相识的箱子,她才陡然想起,
似乎就在不久之前,她与尤里安再度重逢时,在尤里安的身边见过这个箱子。
“难道...就是这个?”
锐雯不知道箱子中究竟存放了什么,但是她却记得尤里安的话——
“要小心这个箱子,最好躲得远远的。”
需要小心并最好躲远的,
“究竟是什么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锐雯站在小坡上向北驻足凝望了数秒钟,转身背负着符文之刃与行礼,带着随行的四十七位军官一起,坐上了前往纳沃利的船只。
而就在锐雯等人前脚离开巴鲁鄂的时候,
营寨的北门外,一个身影悄然出现,望着熟悉的大门,抬手将面罩掀起,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轻声喃喃道:
“终于...回来了!”
“连带着我的诺言一起。”
那面罩下露出的脸,正是尤里安。
第三百四十一章 阴谋与无情
“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巨大的营房中,人来人往。
这里是整个巴鲁鄂省诺克萨斯众兵团的权力中枢,是防卫最严密的地方,也是一日人流量最多的地方。
每日的情报需要送达至这里,每日的作战指令相应的也会从这里传出,军队的后勤补给,指挥调度,军情情报,这里都是整个巴鲁鄂最先知道的地方。
进出的人络绎不绝,而且从穿着来看,最低等的也是军官一级。
而当衣甲残破的尤里安,携着两柄武器走进营房的时候,艾弥斯坦便将除了将军外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甚至往来的情报传递工作也因此暂时中止。
几个将军围坐在长桌之后,几双目光在尤里安满是肮脏的脸庞上打量着,时不时还相互对视一眼,无声的交流几句。
而就在这时,坐在中间位置的艾弥斯坦突然出声了。
“我还以为你随着炼金炸弹一起...”
艾弥斯坦的话没有说完就止住了,平静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情绪,但是几位年龄各不相同的将军看向尤里安的目光却不由变得深邃,多出了一分异样的韵味。
“感谢将军的关心,得幸于帝国的庇佑,尤里安侥幸从战场上逃脱。”
艾弥斯坦话中的意思尤里安不明白,他以为眼前的这位女将军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所以礼貌的回应了一句。
但是那些将军都是混迹军伍多年的老狐狸,只是一听就知道艾弥斯坦话中的深意————
死在行动中,这是尤里安最好的结局。
这并不是艾弥斯坦一人的想法,而是启动这个计划的,支持这个计划的无数人的想法。
虽然尤里安也是奉了帝**部高层的秘密指令,但是使用炼金炸弹的事情终归是不光彩的,而且可以说是“丑闻”。
若是只是将祖安的炼金结晶用到了敌人的身上,那对于诺克萨斯人而言,并没有什么负担,甚至他们与祖安炼金男爵合作的目的就是为此。每年每月,在诺克萨斯人的每一处战场上,只要能获得胜利,只要能减少士兵的伤亡,那即使造成多大的破坏也是值得的。
甚至若真是那样,尤里安也不会被这些人期盼着死亡。甚至他还是帝国的英雄。
可是这一次不同。
在纳沃利战场上,随着易等人的活跃,帝国对那些无极派的剑客们的重视等级不断的提高,一直到现在,帝国高层已经下令必须不惜代价的铲除每一个无极派剑客的程度。
可是问题就在于,炼金炸弹的使用,在埋葬了无极剑派与无极村的同时,也葬送了两千名诺克萨斯士兵的生命。
如果是为国捐躯,光荣的战死沙场,那么所有人都不会有半点的异议。
可是这两千名带甲战士,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下,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而下达这个命令的,还是帝**部高层本身。
这对于帝国而言,是一个污点。对于做主发起这次行动的艾弥斯坦所在的贵族派而言,一旦泄露出去,更是一个致命的,足以引起诺克萨斯帝国内乱的大隐患。
所以当艾弥斯坦等人收到了这次战争归来士兵的情报时,他们的心中在为两千名士兵默哀的同时未尝没有一丝隐匿与心底深处的窃喜。
执行计划的人死了,就没有人能够将个够的上“丑闻”的事情说出去。只要在事后收一收尾,再利用即将启动的计划将贵族派的另一个心头大患,那个贵族的叛徒除去,就可以彻底的高枕无忧了。
在场的几个将军在看到尤里安的第一瞬间,心中都闪过了这样的遗憾————为何你没有死在那里,
死于炼金毒气,死于那些名号剑圣的剑客的剑下,又或是随便怎么样,只要死在外面,只要永远的闭上嘴巴就好。
而他们甚至没有沟通,都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拟定好了对于那十七位战争归来的百人队精英的计划。
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他们会被散开调拨到各个兵团里,以最快的速度走上战争的第一线,然后死在最危险的任务中。
可是,计划还未开始实施,那个最不应该活着回来的人,却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说实话,如果是执行任务的那两千名士兵,有可能有不少人没有注意尤里安以及他手中那个“箱子”的存在。
可是作为百人队中的一员,而且还是比较“特殊”的那一个,有哪个人会注意不到炼金毒气与尤里安之间的关系呢?
所以这也是那十七个士兵回来后一言不发的缘故。
所以这也是这些将军想要快速的将他们分散处理的原因。
现在知道炼金炸弹的人还尚少,一旦时间再过几日,那么也许就会多出不少知晓这次战争发生了什么的士兵————即使将军们已经下令对这次的战争任务三缄其口,传播者以泄露帝**事机密罪论处。
可是不彻底的让最后一个能开口的人闭口,那么没人能够安心。
而且尤里安还不是贵族派出身,即使他有一位曾经效力于大统领达克威尔亲卫雷瑟守备卫队的父亲,与效力于克莱尔女将军亲卫的母亲,
也难以掩盖他身上流淌的“那带着浓厚土腥味的农家土小子”血脉————这是出自一个贵族的评论。
更何况,尤里安与他的姐姐锐雯,可是帝国内最近声名鹊起的一对儿,即使是出于杜绝隐患的目的,他们也会让这两个人慢慢在战场上消失。
帝国有一对儿德莱厄斯兄弟就已经足够了,他们不想再出另一对儿姐弟。
所以他们已经为此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并着手事实。
可是这些谋划到尤里安出现的时候,却有一半宣告暂时破产了。
望着眼前的尤里安,一身破烂的衣甲被从中间划破成了两半,众人皆能从那道胸口处直至大腿的伤痕,以及伤痕附近凝固的血痂,猜想到战争的残酷,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战争都没将你杀死?
几位将军真的很想问出这个问题。
不但没将你杀死,反而似乎让你更进了一步?
虽然感觉不出尤里安的确切实力,但是这些人都是浸淫军伍多年的老人,只是从他的精气神上看,就能察觉到尤里安的变化。
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背负一柄长剑,腰挎一柄匕首,就能感觉到那股几乎要压抑不住的锐利感觉。
毫无疑问的,这昭示着尤里安变得更加锋锐,更加强大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面询与隐藏在任务背后的阴影
当然,一切的小九九,这些将军们也只会在心里想想。
表面上,他们对尤里安还是一副“和蔼”的表情。
“辛苦了,胸前的伤口如何,需要请军医来医治么?”在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几人中的中年将军开口了,似乎在关心尤里安。
“呃...”尤里安低头看了看已经快要长出新肉芽的疤痕,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将军,这点小伤几天的时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嗯,不错,果然是被看好的天才。”头发花白的老将军一脸“慈祥”的表情捋着胡须,笑眯眯的称赞道。“没有丢你父母亲的脸面。”
受到老将军的称赞,尤里安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不卑不亢。可是心中却被突然提起的“父母”二字影响到了情绪,
父母...多久没有听到的称呼了。
从那年离开家,这么多年来,虽然想过,虽然曾经还软弱的哭过,可是他还是靠着那股离家出走的劲头,一直咬牙撑着。
到了现在,在今天,这个他二十岁生日的日子,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丝冲动,
或许我应该找个时间,请个长假回家,看看父亲和母亲。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他们还好不好。
伊沙老爹的腿,有没有好一些,阿兰妈妈的身边没有我和锐雯,会不会觉得孤单呢?
这么一想,也许当初的我真的很任性啊!
一股苦涩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也悄然在脸上呈现。以至于几位将军也发觉了尤里安情绪的变化,
老将军还以为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不由得住了口,可是左右想想,也没想明白。
一时间营房里陷入了沉默。
尤里安的心中,曾经的一幕幕不断的浮现,那句“父母”,就好似打开了封禁的闸门一般,将尘封的记忆开启。
现在的我,也许有一定的面目去见他们了吧。
想着这些年来的辛苦,一切的苦涩都在前几日的进步中结出了果实。
如果现在站在老爹的面前,我应该可以骄傲的挺着胸膛,说一句,
老爹,我没有让您失望,我已经沿着您的道路前进,并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也找到了自己希望花费一生时间去陪伴,去爱护的人。
我有信心面对未来的一切,也有信心,在未来,垂暮老矣的时候,坐在大树下乘凉的时候,给自己的儿子女儿们,讲述我的故事。
我再也不会犹豫,现在的我,
“很强的!”
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一股冲动在心中激荡。可是过了许久之后,尤里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掌缓缓的松了下来。
视线缓缓恢复清晰,望着面前几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尤里安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
不,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至少在没带着她一起回去之前。
“想父母了?”
见尤里安似乎从那种情绪中脱离了出来,艾弥斯坦缓缓开口问道。她毕竟是女人,或多或少察觉到了尤里安那般姿态的原因。
尤里安沉默不语,但是这种情况下,沉默就是默认。
“呵呵呵...”艾弥斯坦笑了笑,转头和身旁的将军打趣到,“若是没有今儿这一幕,我还真的忘记了,他还是个刚刚成年的男孩呢。”
“哈。”艾弥斯坦的打趣让营房里的几个人都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而尤里安也在众人善意的笑声中,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
“好了,等到战争结束,会有你休息的时间,到时候,我亲自去军部为你批假。”
“是。”尤里安应声。
“那么,现在,我需要问你一句,军士官尤里安。”
“到。”尤里安立正站好。
“我需要你亲口述说有关于炼金炸弹的具体成效,以及此次作战任务的详细情形,包括战争的经过,何时在何种情况下动用的炼金炸弹,以及在战争结束后为何脱离部队,延迟归来的详细过程。”
“是。”尤里安再度应是,虽然提起炼金炸弹就会让他想到那些不好的画面,可是经过了这次的成长与进步,他的心智已经不再像之前一般了。
所以在短暂的情绪调整与酝酿后,尤里安迎着众人的目光,将所知道的信息娓娓道来。
只是不知怎么的,对于伊法剑圣与他的那段面谈与交锋,却被他隐藏了,至于延误了返回的时间,也被说成了因为受了伤被无极派的剑客追杀,又遭逢了毒气的扩散,经过了九死一生,才得以保全了性命。
作为全程参加了此次作战任务的一员,更是其中最关键的那一个,尤里安的角度与想法,在这些将军看来自然是重要无比,
甚至比那些归来将士口中的叙述要更加重要。
所以他们这些人,才会放下手头紧要的军务,腾出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单独听尤里安的汇报。
而尤里安的汇报,除了被他隐藏的那段,其他的比起其他人要说的更加的详细,也没有什么作假隐瞒的地方,所以在他说完之后,这些将军对视了几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知道了。”艾弥斯坦沉吟着开口,对尤里安给予了表扬:“任务完成的非常好,炼金炸弹的使用也没有违背军事条例的地方。这次的任务行动按照帝国秘密行动的保密计划,档案会予以隐藏,但是你的功劳帝国是不会忘记的。”
“是。”若是原来,完成任务得到了功劳,尤里安会很高兴,因为那意味着他离心中的那个身影更进了一步。
只是这次战争之后,他的心思有了一些变化,对于那些原本看的很重的东西,也变得不那么在意了。
尤里安平淡的态度让艾弥斯坦轻轻蹙了蹙眉,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因为此时的她,正在犹豫如何开口,将尤里安从这个营地里支走。
尤里安不能留在这里,这是肯定的。
作为执行了计划的关键人物,作为埋葬了两千同袍的人,他必须要离开,去纳沃利,去贝西利科,去其他的战区都好,唯独不能继续留在艾弥斯坦的军营中。
留在这里就有可能与那几个百人队的精英们见面。
艾弥斯坦真的不敢想象,若是两方碰上,一旦将战争的事实讲出,会造成怎样的轩然大波。
就算不说帝国会遭逢怎样的大变,至少坐在这里的几人,恐怕都要被打入地牢中,再难见到太阳。
所以尽管她知道此时的尤里安,作为一个刚刚立功归来的“英雄”,应该有一段时间的休整期,可是她还是在周围几双目光的暗示下,轻咳了几声,开口道
“现在有一个紧急任务,需要你完成。”
“不知道你能否接受,或者说...”
“你的身体能否支撑。”
第三百四十三章 变道的轨迹
“任务?”
听到艾弥斯坦的话,尤里安愣了下,然后低头看了看此时一身的破烂,抬起头迟疑了一下,问道:“我不是应该有一段时间的休整期么?再说...”
话说到一般,尤里安停了下来,因为面前,不止是艾弥斯坦,其他几位将军都是一言不发,目光静静的看着自己。
见到这样的目光,尤里安沉默了,半晌后他立正站好,平静的回答道:“是,请您下达命令。”
“好。”艾弥斯坦轻声赞扬了一句,然后开口解释到:“确实如你所言,你应该有一段为期三到五日的休整,但是前方战事紧急,帝国已于几日前下达了征召令,命令所有在艾欧尼亚岛上的特殊部队士兵前往纳沃利集结。”
“所以为了帝国,若是能够坚持,就请你再坚持一下吧。”
尤里安沉默片刻,低头出声道:“是。请您下达命令,士兵尤里安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不急,不急。”在得到尤里安的确切答复后,艾弥斯坦反而放松了下来,她现在最不想将尤里安继续留在营地,可是若是尤里安真的有伤,她也无法强迫。
现在尤里安答应了反而让她松了口气,冲他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他身上的血污道:“给你半日的时间准备,将身上清理一番,我会让军医为你送去药物与新的衣物甲胄,至于具体的任务,也会在之后有人详细的与你述说。”
“是。”尤里安应声,说道:“若是没有事情,那属下就告退了。”
“去吧。”艾弥斯坦摆了摆手,尤里安就退出了营房。
没了尤里安,屋内的气氛似乎舒缓了许多。几双眼睛望着尤里安离去的大门,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不知是谁,轻声开口道:“可惜了。”
“虽然可惜,但还是要早点送走,最好是...”
“为了帝国的未来,这点牺牲是必须的。”
“嗯,为了帝国。”
“...”
营房再次恢复熙攘,进出人流络绎不绝,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
当尤里安回到配给自己的营帐时,医生的药也正巧送达。医生见尤里安这副满是伤痕的模样,还好心的问了句是否需要帮忙,
只是尤里安见她是个女孩子,就拒绝了。
去打了盆水后,撩下了门帘,将长剑灵风与长匕首取下摆放在一旁,在有些昏暗的屋内,
尤里安褪去身上的战甲衣裤,低头看着果露的身体微微有些感慨,只是短短的几年时间,自己的身上竟然有了这么多的痕迹。
手指轻轻的依次滑过带着些许“崎岖”的伤痕,
这一处浅的是第一次执行暗杀时不小心擦在了尖锐的角处留下的,
这一处微微发暗的是最初训练时不小心划到的,
这一处锯齿状的是在德玛西亚参与对抗黑蝗时被咬到的,
这一处...
虽然好像真正成为一名战士的时间只有那么短暂的一二年,可是即使是闭上眼睛,尤里安依旧能清楚的记住每一处伤痕的来历,还有当时的心思。
有人说,每一处伤疤都是男人身上最宝贵的印记。
尤里安就记得,当初在那个无名山坳里,那个总是爱吹牛的老洛林就说过,塞恩将军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疤痕。
有的时候,疤痕甚至重叠在了一起,将他弄成了一个丑陋的“巨型怪物”。
可是这并不影响塞恩将军在诺克萨斯的崇高地位,
甚至就像老洛林那样贪生怕死的人,心中依然对塞恩将军崇拜异常。
尤里安也不由得回想起,当初他说没听过塞恩将军的时候,老洛林脸上的愤怒。
那个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在军队里混日子的士兵,气的抓着他的衣襟,若不是有人拦着,尤里安差点就要挨揍。
当然,自那以后,虽然没有说,但是尤里安的心中,也多了一个名字。
诺克萨斯之手——塞恩。
与现任的诺克萨斯之手德莱厄斯不同的是,虽然二人都是军伍起家,但是塞恩将军从他十五岁参军那年起,在大统领达克威尔的麾下一路成长为将军。这中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八十年。
八十年...
是个多么漫长的数字,即使是现在的尤里安,年龄也只有这个数字的四分之一。
塞恩真的是一路见证了诺克萨斯成为符文之地“巨无霸”帝国的全部岁月,可以说,他就是诺克萨斯的象征。
而刚刚被册封不久的德莱厄斯,尤里安也听说过他的经历。
只是在他看来,那位新任诺克萨斯之手,比起塞恩来,虽然有同样的韧劲,血性,甚至他的坚毅与勇敢也让尤里安钦佩。
只是他比起那位为帝国鞠躬尽瘁的人而言,终归是差了那么一筹。
“或许,两人最大的相似点,也许是同样出身于平民家庭吧。”
尤里安这般想着,不由的叹了口气。
塞恩是他的偶像,曾经的他也想像那位将军一般,为帝国尽忠,成为交口称赞的英雄。只是在经过无极剑派的战争后,他那份心思却淡了许多。
或者说,他遭遇了人生最大的茫然————
为了什么。
若是这个问题,换到任何一个狂热的士兵身上,他都会给出一个完美的,符合诺克萨斯帝国观念的答案————为了让帝国更加强大,为了让帝国的剑能为它的子民获取更多的犁和土地。
而放到那些贵族出身的天才身上,也会有一个没有任何问题的答案:为了家族的荣耀。
可是,或许是出身的原因,这个出身于偏远帝国新占领区下辖农场的农家小子,既不像那些那些人狂热的为帝国付出,也不像贵族子嗣甘愿为家族的荣耀奉献一切。
他的童年,在混乱与忧虑中度过,田地的产出不够吃饱饭,家园与城镇又随时有可能受到流寇,盗贼,或者其他敌人的威胁。
若是没有锐雯,也许尤里安会就此沉沦或者像其他的那些孩子一般,自此狂热的崇拜着帝国。
可是有了她,他的童年,他的人生,
就变了轨迹。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一闪而逝的杀意
就在尤里安胡思乱想的时候,扯着衣服的手突然一顿,半秒之后又恢复了正常,
数秒后,尤里安的营帐门帘处就探进了一只手,缓缓撩开帘子,让昏暗的营帐内瞬间一亮。
“是你。”尤里安赤着上身,一边用清水清洗着伤口附近残留的疤痕,一边用手蘸着药膏涂抹在伤口附近。
伤口处的清凉感觉,让尤里安整个人稍稍舒缓了一下,半倚靠着箱柜,眯着眼睛。
来人正是刚刚送走了锐雯的信鸟二号,那个中尉男人。
见尤里安靠着柜子赤着上身,似乎对自己的到来一点也不惊讶的模样,中尉男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尤里安胸前巨大的剑痕处停驻了片刻,弓着身子钻进了营帐,转头将门帘半撩着挂在了门上的软钩上。
“用我帮忙么?”中尉男低头看了看摆满了物什的狭小营帐,找了个位置大一些的地方跪坐下来,望着尤里安出声问道。
“不用,不习惯。”尤里安拒绝,中尉男也就没再开口,静静的看着尤里安一点一点的将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好,拾起摆放在一旁的绷带探手递了过去,尤里安接了过来,细心的一点一点从胸口一直缠到了小腹,在系了结之后还深呼吸了几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将目光看向中尉男,平静的问道:“既然是你,那么一号也被派去出任务了?”
中尉男挑了挑眉,没有回答,却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何你提起你的姐姐锐雯,还要用代号称呼。”
尤里安耸了耸肩,低着头收拾地面。见此情形,中尉男也帮忙一起。
两人很快的就将药品和衣物分开收拾好了。
到了这时,尤里安再次将目光看向中尉男,眼中的意思不明而喻。
“是,就在我收到你回来消息的两刻钟前。”
尤里安望着中尉男的瞳孔微微缩了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脸上却摆出了一副失落的表情。
“是么,这么不凑巧,看来这次的征召任务真的很紧急啊。”尤里安若有所思。
“军中无小事,更何况,这次的任务可是关乎到艾欧尼亚战争的胜负成败。”
“哦。”虽然中尉男一脸的严肃,语气也是十分的认真,可是尤里安却好像只是听到了“今天阴天,”这样的消息一般,随意的哦了一声。
“那我的任务呢?”
尤里安平静的看着中尉男从腰间取出羊皮纸卷,递到他手中。
摊开缓缓看了一遍,将内容记在心中,尤里安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能不能问一下...”
“她坐船走了水路,随行的还有四十七位士兵。但是因为船只问题,你只能向北走另一条路,穿过提瓦瑟,从普雷希典南面的海港登陆。”
“船只问题?数量不够?”听到自己与锐雯短时间不能见面,尤里安心中微微有些遗憾,轻声发问。
“不是,她们在前往纳沃利的同时,还有负责护送一批秘密物资,沿途还要接一批人一起,所以与你不同。而巴鲁鄂前往纳沃利的船,就在刚刚开走了,下一班到来是在两天后,与其让你在这里等待浪费两日,不如走另一条路。”
中尉男看着尤里安,道:“以你的脚程及实力,会更快一些。”
迎着中尉男的目光,尤里安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重点,“你说...秘密物资?”
中尉男沉默不答,
而在那沉默的目光下,尤里安似乎想到了什么。
想起就在执行无极派征讨任务前,有人来自己的营帐取走了装着炼金炸弹的箱子以及其中一半的炸弹,心中微微一突,在一瞬间心脏仿佛停顿了半拍。
沉吟片刻,尤里安轻声问道:“是...那个?”
中尉男沉默不语,但是从他的表情上,尤里安已经得到了答案。
一股烦躁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尤里安微微皱着眉,仔细想着刚刚那一瞬间的窒息感。
他的实力,在承受了伊法剑圣宛若梦幻一般的一剑之后,已经有了巨大的进步,甚至在那一剑后,他可以很认真的说,现如今的他,已经是一位突破了神念一关,朝着超凡入圣之境前进的真正强者。
而在这样的实力下,他不信会在那个节点上,身体会无缘无故的失控。
难道...
眯着眼睛,尤里安沉默着,一股气势在无形中发散开来,让坐在对面的中尉男瞬间瞪大了双眼,目露惊骇。
这...怎么会!?
作为专门负责在前线联络特殊精锐部队的信鸟,中尉男的实力虽然不是特别强,甚至比起锐雯尤里安这些突破了生死关隘的战士而言要弱很多。但是多年的经历下,他的眼力与见识却远非两人可以相比。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中尉感觉到了一股骇人的气息扑面而来,而在那气息下,还有一抹似是而非、若隐若现的杀意,
若非是性格坚毅,强行控制住了自我,也许在那一刻他就忍不住要拔出武器了。
气势一闪而逝,中尉男只觉得眼前恍惚了一下,再度看向尤里安的时候,那股气息连带着杀意却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似乎眼前的,依旧是那个微微皱眉凝神沉思的男人。
可是...
“那一瞬间的感觉骗不了人,我也绝对相信我的感知。”看着似乎恍若未觉的尤里安,中尉男的心提了不少,直挺的身子也微不可查的弯了一些。
“这一招还真的好用。”
对于中尉男的一切举动,尤里安都看在心中。嘴角稍稍扬起了一个小弧度,而后又重归于无,表面上依旧是平静的模样。
只是心中,却把这件事放到了心里。
炼金炸弹的威力如何,他亲眼见过,还亲身体会过。所以才会更加美明白,这个东西的危险性。
若是时光倒流,即使它是催化尤里安实力进步的诱因,尤里安也宁愿放弃这次“机会”,离这个恶魔之物远远的。
若是可以,他真的不想再见到炼金炸弹被使用的一刻,
因为这是足以瞬间毁城灭地的恐怖存在。
尤里安觉得,这种东西比起曾经符文战争中让人闻之色变的黑魔法,更让人恐惧。
“那么,安全么?”
“我需要你的保证。”
望着尤里安平静面孔下隐藏的威胁,中尉男不自觉的咽了咽唾沫,低着头沉默了下来。
第三百四十五章 诺克萨斯的实力法则
“我需要你的保证。”
在狭小而昏暗的营帐内,一束微弱的光线落在尤里安的脸庞。映照出那双隐约有微光闪动的双瞳。
一股无形的气势在凝聚。
中尉男知道,这是无声的威胁。
若是几天之前,他或许会不屑一顾。
可是现在,对面的这个人,已经有了这个资本。
或者说,实力才是在诺克萨斯生存的根基。
而不论怎样,有实力的人才会得到他人的尊重。
诺克萨斯是一个偏激的国家。而这种偏激最初是来源于那贫瘠的土地。
因为贫瘠,所以诺克萨斯人的祖先诺克希人从洛克隆德平原走出,以一个蛮夷部落的体量,摧垮了当时的君主莫德凯撒的帝国。
在那片土地上开启了属于自己的时代。
因为贫瘠,即使入主了不朽堡垒,有着城坚器利,诺克萨斯人依旧不会满足,他们以不朽堡垒为基点,向四面八方扩张,诺克萨斯千百年的历史,就是一部征战的血火史书。
上面铭刻的每一个人,都是帝国的绝对英雄。
别看现在帝国声威赫赫,帝国的贵族们躺在功劳簿上就能成为将军,执掌兵权。唯一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的祖先为帝国,为自己的后代,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血汗。
而这些故事,都被历史铭记,被诺克萨斯人铭记,无形中激励着后来者,为了那一线荣耀的未来而拼搏。
所以,或许单论起个人的实力,诺克萨斯士兵也许不如肥沃土壤养育出的德玛西亚人,论起魔法与武道传承不如艾欧尼亚人,论起帝国历史顶尖高手的水准,也不如窥伺神域的恕瑞玛人,甚至那奔流的血脉中也没有像弗雷尔卓德冰裔那样的魔法能量。
可是诺克萨斯,
就是最强的。
也正因如此,当尤里安隐约释放出的力量超过了中尉男的心里预期之时,他面对尤里安时的心态就不由得发生了转变。
沉默是安静的,等待是焦灼的。
对于尤里安而言,最近的一些事情他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究竟,可是心中的预感却在冥冥之中传递给了他危险的感觉。
所以他需要中尉男这个下达了任务的人的保证。
而对于中尉男而言,他明白,当实力与地位不相符合的时候,让步的必然是地位。所以,对于尤里安的诉求,他必须给出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答案。
沉默了许久,中尉男抬头看了眼直勾勾望着他一眨不眨的尤里安,稍稍低下了头,踌躇许久后,他放低了声音开口道:
“我不能做出任何保证,事实上,也没人能够做出保证。”迎着微微皱起眉头的尤里安,中尉男摆出了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无视了尤里安隐隐散发的压力。
“你知道的,那个东西,是帝国谋划了很久,为此不惜耗费了巨大代价才得以成功。而它的威力你亲自体会过,应该更清楚。”
“没有任何人能保证一件事的百分百成功,那东西本就是易碎品,如果一个不慎,或者遭逢什么变故,那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你说是吧?”
听到他的话,尤里安眯了眯眼睛,没有作声。
感觉身上的压力少了些,中尉男稍稍放松了些,大脑飞速的转着,想办法给双方一个可以接受的答案:“我只能说...我只能说!”
中尉男斟酌了半晌,迎着尤里安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我只能保证,锐雯...一号的行进路线是保密的,而且是在帝**的统治范围下。”
面对这个结果,尤里安沉默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一丝起伏,而对面的中尉男,在这样近乎凝固的境况下,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年前,自己第一次面对上司问话的时候,那唯唯诺诺,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感觉。
这让他心底有一丝怨愤,只是面对着尤里安,他掩藏的很好。
尤里安细细的品位着中尉男的话,突破了神念一关后,他的精神力有了大幅度的增长,也正是因此,他才能简易的模拟出了伊法剑圣利用精神力压迫自己的场景,并将其施加给了中尉男。
现在看来,中尉男说的话,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事实上也是如此,没有人能够保证那个装着炼金炸弹的箱子,在它真正到达属于它应该绽放的战场之前,会发生什么,
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
即使是神,也无法预知。
可是若是锐雯一行真的走了一条秘密的道路,并且是在帝国占领疆域的范围内,那至少安全度会高很多。
其实,若是平常,即使是锐雯护送炼金炸弹,尤里安也不会太过担心。
就好像,他不也是乘船,一路从祖安出发,抵达巴鲁鄂的吗?
只是那一丝不好的预感给了他一丝警兆,也在无形之间让他焦躁了一些。
所以在想通这一点后,尤里安没有说什么,只是平静的收起了那一丝气势,中尉男顿觉身上一轻。
他知道,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解决完这件事,两人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关于尤里安此次任务的详情,包括行进路线,接头时间,任务期限等等一系列问题。
而在从中尉男手中接过纸卷详细阅过后,中尉男便离开了营帐,而尤里安也在等到了新的铁甲后,出了营寨北大门,朝着巴鲁鄂北方的提瓦瑟前进。
正午,骄阳烈烈。
感受着烈日带来的热气,尤里安没来由的一阵心烦。
看来,我真的已经厌倦这种生活啊。
依旧是一身红黑色覆面全身甲,背负灵风长剑,腰佩长匕,外套一件宽大的连兜帽长袍,尤里安抬手扯了扯帽檐,遮挡住了直射在脸上的阳光,也将一双略带希冀的眸子掩藏。
或许,我应该再努力一些,在战争中多获取一些军功,到时候退伍的时候,就能分配个好点的地儿。
“也不知道,我这些年的任务下来,究竟存了多少钱币。”飞驰在山地丘陵中,脚下是高低起伏的土路,四周是艾欧尼亚独有的优美风景,尤里安的心情在不知不觉间也放松了许多。
“或许,我应该返回家乡,在老爹的农场旁边造一间更大的,然后每天就坐在农场门口,跟老爹吹牛打屁,跟锐雯看日升日落”
一想到这样的生活,尤里安就觉得身上充满了动力,脚步也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许多。
【第三百四十六章 trust me】
“呼...呼...”
终年阴暗的天空下,是高耸的,直入青云的坚锐的三根柱石铸成的巍峨建筑,
这里曾经被邪恶的暴君统治,
而后暴君被驱逐封印,这里便成了帝国的绝对核心统治中枢。
它的一切都是为了战争而生,
高大的难以攀越的城墙,深深的布满邪恶魔法与陷阱的深壕,隐秘的塔楼,等待触发的魔法陷阱。
铸成不朽堡垒的每一块砖石内,都蕴藏着奇异的魔力,他们结合起来,就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负责掌控和维护他们的,是帝国最尊贵的法师团——奥法之拳。
而掌控这个奥法之拳,连同不朽堡垒,甚至是整个帝国的,
就是此时,位于三柱石建筑中央的,象征着无上权威的宫殿内,皇位上坐着的那个统治了帝国近八十载的男人————勃朗·达克威尔。
只是,此时的宫殿中,这位年纪已至期颐之年的老人,此时的状况似乎并不太好。
昏暗的宫殿,宽广的足以容纳上千人的进入,从大门处一直延伸到王座两侧的立柱上,燃烧的火油灯,微微摇曳,将大殿内照的影影绰绰。
宽大的皇权座椅上,铺着厚实的软垫,而在软垫上坐着的身影上,还铺盖着厚实的鹅绒被褥。
这在这个刚刚初春的季节里,毫无疑问有些过了。
可是王座上的达克威尔并不这样觉得。
相反的,他只觉得,这大殿内无处不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这让他斜倚的身子不由得向上扯了扯被褥,将他的身体遮的更严实了一些。
“咳...咳咳..咳咳咳!”
王座下方的台阶上,一个身着绒衣长衫的,文士模样打扮的人单膝及地,低着头双手捧着一卷羊皮纸诵读着,
而护卫在大殿的士兵,则是笔挺着身子,目不斜视。
大殿内一派安静。
除了诵读声,与达克威尔时不时轻轻压抑的咳嗽声外,没有一丝异声。
只是这一次,达克威尔的咳嗽声似乎大了起来,第一次盖住了那人的声音。
而那人也在达克威尔咳嗽声起的瞬间,停止了开口。
“咳咳...咳咳。”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一时间,除了咳嗽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声音。
咳嗽了一阵儿,达克威尔从被褥下探出了一只手,轻轻扬了扬。王座两次侍立的侍从中,立刻就有人弓着腰小步疾走到了近前,将手中捧着的乘装着药丸的木盒喂给了达克威尔,另有一人随即递上了温的正好的水。
在侍从的服侍下,达克威尔缓缓的坐起了身子,服了药喝了水。等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舒了口气。
重新斜倚了下去,摆摆手,示意台阶下的文士继续朗读上呈的文书。
就在这时,一个近臣,从王座后的阴影中迈着小碎步走到了王座旁,恭顺的跪在地上,将嘴唇凑到了达克威尔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紧接着,就见达克威尔猛地坐起了身子,勃然震怒:
“回绝他们,就以我最近身体不适为由,还有其他人,也一并回绝了!”
达克威尔苍老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那带着怒火的语气让殿内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低下了脑袋,而那个诵读的文士也住了口,四肢及地匍匐在了地面上。
达克威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略显花白的发丝扬起,布满褶子的脸上满是怒火,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也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
“我不过是征调了一些军队而已,那些贵族就开始闹腾个不休了?若是十年前,不,就是半年之前,我借他们十个胆子,有人敢如此放肆么?”
达克威尔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可是那股子气势,配合着他统领帝国数十年积攒的威望,一瞬间便让大殿内噤了声。
所有人都匍匐在了地上,就连护卫大殿的士兵,也单膝跪地,垂首表示服从。
而那个传达讯息的内侍官,更是双膝一软五体投地,脑袋在地板上磕的砰砰响。
一把扯下了身上盖着的毯子,达克威尔端坐在王座上,看也不看那个惹怒他的侍官,望着眼前宽广的大殿,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达克威尔,只要一日坐在这王座上,一日还能呼吸,一日还没有断气,所有人,就必须遵从我的命令。”
“否则,死!”
一瞬间的气势展开,所有人低着头,无人敢直视他。
这就是大统领达克威尔的气势。
怒火渐消,达克威尔的声音放低了许多,可是依旧带着一股说一不二的威严:“去告诉他们,只要帝国的一百个兵团还在,帝国就稳如泰山,永远不会动摇,这种时候,别给我私下里做一些蝇营狗苟的事。”
“是...是。”内侍官瑟缩的从地上爬起来,倒退着爬了出去,消失在了阴影中。
达克威尔的目光环视着大殿,许久,那笔挺的身子再度缓缓靠在了王座上,重新扯着褥子盖在了身上,咳嗽了几声,开口道:
“你们都下去吧,我乏了。”
一众侍从,与护卫的士兵,连同台阶下跪着的文士,所有人静静的行礼,而后退出了大殿。
大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有柱子上的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在大殿内环绕。
微眯着眼睛,达克威尔靠在王座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突然开口,轻声道:“苍白女士,你说...艾欧尼亚真的存在那种能让我寿命延续的圣物么?”
大殿内寂静无声,达克威尔的话好似在对空气述说一般,可是达克威尔却一点也不着急,只是眯着眼睛,半睡半醒好似梦寐。
许久,就在王座的一侧,空气发生了细微的,弱不可察的波动,光线在那里发生了偏折,不一会儿,空气震荡着,一道道好似波纹一般出现,而随着波纹的出现,一个带着白色面罩,全身笼罩在白色长袍中的人影缓缓从波纹中走出。
同时,妩媚的,带着一丝天然诱惑的声音在大殿内轻轻响起:
“当然,相信我,”
“我会骗你么?”
“帝国最尊贵大统领,勃朗·达克威尔阁下。”
第三百四十六章 trust me
“呼...呼...”
终年阴暗的天空下,是高耸的,直入青云的坚锐的三根柱石铸成的巍峨建筑,
这里曾经被邪恶的暴君统治,
而后暴君被驱逐封印,这里便成了帝国的绝对核心统治中枢。
它的一切都是为了战争而生,
高大的难以攀越的城墙,深深的布满邪恶魔法与陷阱的深壕,隐秘的塔楼,等待触发的魔法陷阱。
铸成不朽堡垒的每一块砖石内,都蕴藏着奇异的魔力,他们结合起来,就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负责掌控和维护他们的,是帝国最尊贵的法师团——奥法之拳。
而掌控这个奥法之拳,连同不朽堡垒,甚至是整个帝国的,
就是此时,位于三柱石建筑中央的,象征着无上权威的宫殿内,皇位上坐着的那个统治了帝国近八十载的男人————勃朗·达克威尔。
只是,此时的宫殿中,这位年纪已至期颐之年的老人,此时的状况似乎并不太好。
昏暗的宫殿,宽广的足以容纳上千人的进入,从大门处一直延伸到王座两侧的立柱上,燃烧的火油灯,微微摇曳,将大殿内照的影影绰绰。
宽大的皇权座椅上,铺着厚实的软垫,而在软垫上坐着的身影上,还铺盖着厚实的鹅绒被褥。
这在这个刚刚初春的季节里,毫无疑问有些过了。
可是王座上的达克威尔并不这样觉得。
相反的,他只觉得,这大殿内无处不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这让他斜倚的身子不由得向上扯了扯被褥,将他的身体遮的更严实了一些。
“咳...咳咳..咳咳咳!”
王座下方的台阶上,一个身着绒衣长衫的,文士模样打扮的人单膝及地,低着头双手捧着一卷羊皮纸诵读着,
而护卫在大殿的士兵,则是笔挺着身子,目不斜视。
大殿内一派安静。
除了诵读声,与达克威尔时不时轻轻压抑的咳嗽声外,没有一丝异声。
只是这一次,达克威尔的咳嗽声似乎大了起来,第一次盖住了那人的声音。
而那人也在达克威尔咳嗽声起的瞬间,停止了开口。
“咳咳...咳咳。”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一时间,除了咳嗽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声音。
咳嗽了一阵儿,达克威尔从被褥下探出了一只手,轻轻扬了扬。王座两次侍立的侍从中,立刻就有人弓着腰小步疾走到了近前,将手中捧着的乘装着药丸的木盒喂给了达克威尔,另有一人随即递上了温的正好的水。
在侍从的服侍下,达克威尔缓缓的坐起了身子,服了药喝了水。等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舒了口气。
重新斜倚了下去,摆摆手,示意台阶下的文士继续朗读上呈的文书。
就在这时,一个近臣,从王座后的阴影中迈着小碎步走到了王座旁,恭顺的跪在地上,将嘴唇凑到了达克威尔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紧接着,就见达克威尔猛地坐起了身子,勃然震怒:
“回绝他们,就以我最近身体不适为由,还有其他人,也一并回绝了!”
达克威尔苍老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那带着怒火的语气让殿内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低下了脑袋,而那个诵读的文士也住了口,四肢及地匍匐在了地面上。
达克威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略显花白的发丝扬起,布满褶子的脸上满是怒火,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也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
“我不过是征调了一些军队而已,那些贵族就开始闹腾个不休了?若是十年前,不,就是半年之前,我借他们十个胆子,有人敢如此放肆么?”
达克威尔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可是那股子气势,配合着他统领帝国数十年积攒的威望,一瞬间便让大殿内噤了声。
所有人都匍匐在了地上,就连护卫大殿的士兵,也单膝跪地,垂首表示服从。
而那个传达讯息的内侍官,更是双膝一软五体投地,脑袋在地板上磕的砰砰响。
一把扯下了身上盖着的毯子,达克威尔端坐在王座上,看也不看那个惹怒他的侍官,望着眼前宽广的大殿,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达克威尔,只要一日坐在这王座上,一日还能呼吸,一日还没有断气,所有人,就必须遵从我的命令。”
“否则,死!”
一瞬间的气势展开,所有人低着头,无人敢直视他。
这就是大统领达克威尔的气势。
怒火渐消,达克威尔的声音放低了许多,可是依旧带着一股说一不二的威严:“去告诉他们,只要帝国的一百个兵团还在,帝国就稳如泰山,永远不会动摇,这种时候,别给我私下里做一些蝇营狗苟的事。”
“是...是。”内侍官瑟缩的从地上爬起来,倒退着爬了出去,消失在了阴影中。
达克威尔的目光环视着大殿,许久,那笔挺的身子再度缓缓靠在了王座上,重新扯着褥子盖在了身上,咳嗽了几声,开口道:
“你们都下去吧,我乏了。”
一众侍从,与护卫的士兵,连同台阶下跪着的文士,所有人静静的行礼,而后退出了大殿。
大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有柱子上的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在大殿内环绕。
微眯着眼睛,达克威尔靠在王座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突然开口,轻声道:“苍白女士,你说...艾欧尼亚真的存在那种能让我寿命延续的圣物么?”
大殿内寂静无声,达克威尔的话好似在对空气述说一般,可是达克威尔却一点也不着急,只是眯着眼睛,半睡半醒好似梦寐。
许久,就在王座的一侧,空气发生了细微的,弱不可察的波动,光线在那里发生了偏折,不一会儿,空气震荡着,一道道好似波纹一般出现,而随着波纹的出现,一个带着白色面罩,全身笼罩在白色长袍中的人影缓缓从波纹中走出。
同时,妩媚的,带着一丝天然诱惑的声音在大殿内轻轻响起:
“当然,相信我,”
“我会骗你么?”
“帝国最尊贵大统领,勃朗·达克威尔阁下。”
第三百四十七章 时代结束的序章
微微躬身,带着白色丝质手套的手一只抚在身前,一只背在身后,做了个行礼的姿势,
乐芙兰的话语中听不出一丝的波动,即使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表达对这位王座上的统治者的尊重。
“哼。”
听到乐芙兰信誓旦旦的话,达克威尔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微眯着眼睛,似梦似醒。
乐芙兰缓缓踱着步子站到了距离王座不足三步的地方,袍衣下的手冲着达克威尔轻轻一点,一股淡粉色的光芒从指间星星点点的洒落,好似花粉飘落一般,落在了达克威尔的脸上,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而达克威尔原本微皱的眉头,也缓缓的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一丝享受的表情。
乐芙兰如此动作一连释放了三次,才缓缓停手,重新将那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掩藏回宽大的袍子下。面具下的美眸微微闪烁着,落在达克威尔的脸上。
过了许久,达克威尔才缓缓开口,只是能够听得出,经过刚刚乐芙兰的一通手段,达克威尔的声音中似乎多了一丝气力。
“这么多年来,你确实没有欺骗过我,比起那些心怀鬼胎,打着我身下的这张王座的人来说,你更值得我的信任。”
“哼。”看似在施恩般的话语,乐芙兰掩藏在面具下的脸庞却在不断的冷笑:
如果你真的信任我,还会在我费劲力气扶你上位后转头将我抛弃?
乐芙兰的话只是在心中腹诽,明面上那副面具遮掩了所有的表情,那双眼睛,也永远是眼带妩媚,柔情万种。
乐芙兰的沉默,似乎是一种无声的嘲讽。即使一言未发,达克威尔依旧能感觉得到她心中的不快。
缓缓睁开双目,望着那号为“无面”的面具,愣了许久,才缓缓的,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还在为当初我那‘背信’般的举动而心中存怨。”
“不敢,大统领统御四海,不论做何选择,皆有其道理,我等只能听令。”乐芙兰声音平静,平静到让想要听出些情绪的达克威尔失望了。
“唉...”许久,达克威尔轻轻叹息,望着那副面具,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在对乐芙兰述说:“自那年,我第一次见你,距离今日已有八十余载。”
“我已经垂垂老矣,想要再骑马上阵已是幻想。可是你。”
达克威尔静静的望着,脸上的褶子堆叠着,看起来真的就好像一个即将腐朽的老人一般,“八十年过去,你依旧是这般模样,一如当年你我之初见。”
“我虽贵为帝国大统领,坐拥百万大军,可是八十年过去,我却从未见过你的真颜,甚至就连你的名字,乐芙兰,我都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只不过是你在那时那刻心中偶有所感信手取下的。”
“这样的你,让我如何能够放心?”
也许是此时的情景,也许是垂暮年老的体躯,让这个掌控帝国八十年的大统领,在这处寂静的深宫里难得的露出了一丝“软弱”。
达克威尔静静的说,乐芙兰静静的听。一直到他的话音落下,乐芙兰都未发一言。
这个女人,真的就好像一抹清风一般,抓不住,却真实的存在于你的身边。
达克威尔忆起年少时,第一次在家族的府邸里与她初见,那一双剪水的眸子,好似有万千语言想要倾诉,却又欲语还休。
也正是那双眸子,让那时意气风发的他迷了心神。
在她的帮助下,他成为了帝国的大统领。他原以为,或许那一刻到了,或许,自己能让那好似高岭之花一般孤芳自赏的女人为自己取下假面,绽放笑颜,一生许君。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声望随着帝国的扩张步入巅峰,他的名字,达克威尔,成了帝国内无人不知不晓的传奇,成了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存在。
可他,却已经是有了妻子。
他的儿子,凯伦达克威尔也已入不惑之年。
但她,却依旧是她。
他的心已经在政治的浮沉与血火的淬炼中硬如黑石钢,可是他却永远不知道,这个女人,那面具下的双眸,究竟在想着什么。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她的芳华一定未曾受到岁月一丝一毫的侵蚀。
现如今,那份发酵多年的情感已经被他深深的埋藏在了不朽堡垒巨大的岩石建筑下无人知晓,他的心思也逐渐的开始为家族、为儿子凯伦,考虑更多的事情了。
他知道,随着自己的迟暮,帝国内部一些人开始有了异心,他们开始秘密串联,准备阻止自己让儿子凯伦接任大统领职位的想法。
他们从最初忠心耿耿跪伏在自己脚边的臣子,变成了自己如今最大的对手,而眼前的女人,或许也在其中起到了作用。
一如当初她扶持自己的那般。
但是,不论如何,眼前的这个女人乐芙兰,以及她身后的那个庞大的势力网,都是他希望竭尽去争取的存在。
不论是出于何种考虑,他都不希望这个曾经帮助自己上位的女人,在他人生的暮年,成为自己的对手。
若是能成功,也许当儿子凯伦也统治帝国几十年后,他们的家族未尝不能像西方的那个邦国那般,一举将帝国收为家族的囊中物。
所以此时乐芙兰的态度,就对他异常的重要了。
“所以,你愿意为我,为达克威尔,再相信我一次么?”
达克威尔静静的等待着,心中期待有之,焦急亦有之。几种情绪混杂在心中,就好似一个巨大的线团,使劲儿的绞着。
可是过去了很久,他依旧没有等到乐芙兰哪怕张口说出一个字母的声音传来。
那双眼紧闭的脸庞,终究从期待等待变成了叹息。
“唉...”
他缓缓张开了双眼,望着伫立在身前,好似一尊石像一般静默的女人,他轻轻的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那么,以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能不能...看一眼你面具下的真容。”
达克威尔望着乐芙兰的眼神微微带着些许的恳求。
不知过去多久,那石像一般的女人活了过来,手指缓缓扬起,覆到了面罩之上,同时,身影好似泡沫一般,缓缓的淡去。
一直到面罩揭下的那一瞬间,她那美若天颜的容貌一闪而逝,连同她的人一起,消失在了空气中。
伊人离去,达克威尔依旧静静的出神的望着她曾经站立过的位置,眼中满是轻易。
寂静的深宫中除他之外别无一人,亦不知岁月流逝。
不知过去多久,那双眼睛缓缓恢复的清明,只是随着他的身子缓缓坐起,那双眼睛中的情愫缓缓褪去,被坚毅所取代。
空无一人的大殿里,声音低低的响起:
“那么就来吧!我勃朗·达克威尔,这么多年未曾输过一次,这一次...”
“也是一样!”